翌日。
天大亮,玉熙宫,灵田小院内。
此时的嘉靖,已经换了一身行头。
嘉靖穿着的是一件特制的玄色道袍,不同的是这一套长袍是件斗篷,上面绣着简约的金色道家真言,看起来贵气又不失庄重。
同时,让他看起来多了不少神秘。
嗯,这种行头打扮,在修仙界的四方城,可没少见那些散修,或是门派弟子也这么打扮。
就算是在大明,跑江湖的,卖艺的,或是神秘行事的人,也都有穿斗篷的习惯。
看着眼前的主子,吕芳心中也满是期待。
嗯,他可是知道的,主子这次是要上天,直接飞往大同的。
“这可是飞天啊,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主子一样,拥有这等本事……”吕芳心中感慨而期盼。
自古以来,飞天是多少人心中幻想的,传说中的嫦娥奔月,天宫、九重天的仙神传说……
哪个不让凡夫俗子遐想连篇?
吕芳对天上是什么风景,自然也好奇的紧,可惜的是,他修为不到家,用主子的话说,若是他修为达到练气一层,倒也可以带着他一起。
虽然如今他已经是引气入体,算是一个入门的修仙者了,可在炼气期看来,依旧是凡人。
上天后,飞的低了倒是可以,但若是飞入云层,没有足够的修为,他扛不住的。
难不成,还要让主子为了照顾他,带着他这个累赘,特意飞低了,降低主子身份?
在吕芳看来,自家主子那就是九天之上闪耀的星辰,就应该立于云端!
“不用羡慕朕,好好修炼,你也可以飞天。”看着激动的吕芳,嘉靖轻笑一声,而后摊开手掌,小巧精致的“御空符”出现,被他双指夹住。
心念一动间,指尖灵气注入,只听得“嘭”的一声轻响,符箓陡然化作一团金色的清风,直接涌入嘉靖身体之中。
符箓入体的瞬间,嘉靖只觉得冥冥中,自己似乎被赋予了某种能力,仿佛与生俱来一般。
就好像是饿了会吃饭,渴了会喝水一样,与生俱来,他的脑海中就一个念头。
那就是自己可以飞行,只要自己想,运转灵气,自己就能飞起来。
“不愧是高阶符箓,果然神异!”饶是嘉靖知晓这高阶符箓的强大,此刻第一次使用后,也不由的在心底暗暗惊叹。
压下心中新奇感后,嘉靖大手一挥,大袖一甩,澎湃的灵气裹挟,将他周身衣袍鼓荡的哗哗作响,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飞升一般。
“走了。”说着,嘉靖一步踏出,化作一道虹光,直冲天际而去。
“奴婢恭送主子帝君。”吕芳躬身说道。
没有人注意到,玉熙宫内一道黑线直入九霄而去。
……
宣大总督大同行辕。
(注:行辕,指古代或战乱时,移动性的简易住所。在明朝,行辕被用作高级官吏在某一区域所开设的官署,用于商议、指挥军事。)
此时,最上方高大案桌上,坐着一名身材魁梧的五旬老者,须发皆白,面容黝黑。
一张国字脸上,满是严肃,炯炯有神的眸子里,隐隐有凶光浮动。
这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宣大总督,唐顺之,字应德。
而在大堂两侧,左边坐着总兵王崇古,以及他的副总兵、参将和游击将军等武官。
右边则是文职官员最高长官,也就是大同巡抚海瑞,身边的参政李志远和副使王安国。
在大堂的中间,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案桌,上面摆放着一些公文,兵书,还有一些地图卷轴。
此时,所有人汇聚一堂,整个行辕大堂中的气氛,可以说是无比的凝重。
而众人商讨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应对这次蒙古人在阴山山脉处,集结兵力一事。
“都说说吧,这次蒙古人在俺答的率领下,集结大军于阴山,我们该如何应对?”唐顺之并未急着表态,而是先看向下方众人。
说完,又对着下方众人补充,道:“事急从权,不必拘泥于官职,有想法都说出来。”
下方这群官员,全都是这大半年来,内阁清流和严党两方势力,调兵遣将而来。
而为了更好的与彼此决一死战,双方可以说是,都将自己能调动的精锐都调了过来。
可以说在座的,没有一个是孬货。
随便拎出来一个,不论是文官,又或者是武官,都可以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在各自擅长的领域,有一番旁人无法比拟的建树。
“我认为,俺答这次来犯,应该不是简单的想要向大明施压!”大同知府张远明率先开口。
张元明,剑眉星目,天庭饱满,四十多岁,看起来颇有几分儒雅气度。
他是年初的时候,被严嵩派来坐镇大同的,可以说是严党一系的核心圈层了。
以他的能力若是在京城,至少也是六部要职,但为了与清流这一战,他甘愿做个小小的知府,针对晋商的打压政策就是他一手督办。
见张远明开口,众人也都把目光,朝着他投了过去,虽然这里比他官大的人很多,但没人会小瞧了这位大同知府。
“如果只有俺答率部众而来,大概率是想要对大明施压,从而换取一些利益。”
“但这次,他还与兀良哈三卫一同在阴山集结大军,足以看出蒙古人这次所图必然极大。”
说到这里,张远明的语气凝重下来,“以防万一,我们必须要做好开战的准备!同时还要做好提前调兵,绝对不能让俺答突破防线!”
一番话说完,众人都是微微点头。
张远明所言不无道理,他们都能看得出来,俺答这次是团结了兀良哈三卫,并不是自己一方集结兵力,显然所图很大。
而且至今没有来使者商议,而是直接集结大军,要开打的意图不要太明显了。
如此他们自然也要做好开战的准备。
“我同意张知府所说,”大同总兵,经常跟蒙古人作战的王崇古,也跟着开口,“根据前线探哨来报,敌军总兵力大约有八万!”
“并且已经开始在阴山山脉部署进攻路线。其中有三万至五万是主力军。”
说着,王崇古干脆起身,来到中间那张大桌前,大手一挥,地图直接铺开。
见此,随着唐顺之也走下高座,众人也都跟着起身,来到了大桌前,围着地图。
“此处便是阴山!”王崇古并指如剑,在地图上,标着阴山的位置画了一个圈,道:
“我们可以利用阴山山脉的地形优势,构筑坚固的防线进行坚守,同时准备足够的兵力进行反击。”说着,他看了众人一眼,开口补充,“我们的身后是京师,绝对不容有失!”
“嘉靖二十九年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再出一次,所以这次务必要保守一些!”
说着,王崇古看向宣大总督唐顺之。
“不错!”唐顺之不但是个优秀的将领,同时,他还是一个合格的文臣,孰轻孰重,取舍有度的道理,他自然是最清楚的。
这个时候,别说大明兵力并不能硬拼,就算能硬拼,也绝对,绝对不可以主动出击。
一旦敌军来犯,必须要稳扎稳打!
“最好是骑兵!”见唐顺之同意,并未利用权职横加干预后,王崇古这位清流派的将领心头略宽,对这位严党一些的封疆大吏有了些好感。
再一看围在边上的其他严党一系的官员,一个个都是眉头紧锁,认真思考的模样,王崇古也觉得心中突然有了一股劲。
同时不禁感慨,严嵩手下还是有能人的。
“这里,”收起心中所想后,王崇古眸光深邃,眼底有精光不断浮动。
一双虎目在地图上飞速扫掠过,找寻有利地形,刚要开口,就见唐顺之指着一处地势,道:“主力防线,可以部署在此!”
“大青山、乌拉山,”唐顺之指了指两处地点,而后又用指尖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道:
“这些关键地段,地形险峻,是最佳的构筑坚固防线地势!”说着,唐顺之对王崇古一笑。
王崇古先是一愣,而后眼神中闪过一抹敬佩之色。
他没想到这位被严嵩寄予厚望,号称与严党在东南支柱胡宗宪齐名的唐顺之,竟也是个军事大才,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早有研究。
“我在接到坐镇大同的时候,就在钻研假想与蒙古一战。”唐顺之随口解释了一句。
“王总兵还有什么部署,可一次到来。”唐顺之目光从地图上收回,说道。
南倭北虏,二人都是对抗外敌的名将。
此刻三言两语间在战略部署上看透彼此的深意,一时间竟有种心心相惜之感。
不由地,王崇古只觉得痛快不已。
“除了在大青山,乌拉山设防之外,我们还需要迅速调集大批主力步卒,再辅以炮兵和骑兵,以确保防线的稳固和火力支援。”
“还要设立多个防御阵地和火力点,”说着,王崇古拿起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标注好大青山,乌拉山等地,同时在两侧标注,“形成交叉的阵型,防止敌军突破防线。”
王崇古,不愧是沙场老将,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的规划好了一套防御阵线加固的部署。
在场的没有庸才,即便是海瑞等文官,此刻也是被二人带着用最简单精炼的语言,说的脑海中隐隐有了一个坚固的防御阵线的雏形。
这就是名将的能力,说的话,即便让对战略部署不甚熟悉的人听了,也能看出厉害,让人无可辩驳,深以为然。
“不知总督,可还有要补充?”王崇古看向盯着防御阵线的唐顺之。
直觉告诉他,这位大才必然还有后话。
“其实,还可以组建一支单独的精锐骑兵,主要负责侦察、侧翼攻击和追击任务。”
“这支骑兵应分散部署在主力防线的两翼和后方,”唐顺之说着,指了指交叉防线的两侧,“随时根据战场形势进行灵活调度。”
听到唐顺之的话,王崇古眸光一闪,“总督此举,恐怕不光是为了掩护防御吧?”
“不错,”唐顺之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们为了京师的安全,主要任务就是防御,跟蒙古打消耗战,稳重的将其拖入泥潭后耗死。”
“但一味的死守,并非明智之举,需要适当的引导,和诱敌,确保将其钩住!”
“而这支精锐骑兵,需要对敌军进行快速反击和侧翼攻击。通过灵活的战术调动和火力支援,打乱敌军的进攻节奏和部署。”
“让其疲于应付,不得不分散主力!”
“好!”王崇古道了一声,心中对唐顺之在兵法战术上的灵活感到佩服。
确实,一味的死防死守,那敌人也会集中兵力,甚至还能分出兵力从其他面进攻。
若是他们主动骚扰攻击,再加上地势辅助,反而是一种更好的防御战略。
“另外,还要确保辎重大军的安全和物资供应的畅通无阻。”
“必须要在关键地段,设立后勤补给,储备足够的粮草、军械,为前线提供支持。”
说着,唐顺之看向一旁的海瑞。
大同巡抚在设立之初开始,便逐渐承担了提督屯粮及各仓场粮草等项的职责。
因此,确保后勤粮草到位这些,都是由海瑞这个大同巡抚来操办。
海瑞的为人,唐顺之自然知道。
说一不二的“海笔架”之名,众人也都知晓。
虽然来了大同后,这位“海笔架”的行为,有些反常,但在处理鱼肉百姓,贪官污吏上,他似乎依旧是那个“海笔架”。
所以,将粮草这些后勤补给,交给海瑞,唐顺之还是很放心的。
“总督请放心,海瑞定当确保前线所需一切物资,不会有分毫的差池!”
虽然心中已经猜到这场仗,应该打不起来,但海瑞还是尽到为官的本分。
“诸位!”得到海瑞的保证后,唐顺之也不废话,看向所有人抱拳道:“边防现如今的总兵力精锐,只有五万人,算上那些可征用的军民,加起来也就六万人不到!”
“一旦敌军进攻,开战的话,除开坚守前线防御的主力外,还要分调出一到两万人!”
“即便我们制定了坚守的防御部署,但这依旧是一场消耗战,而我们的目标是消耗敌军,一旦后方有哪一个环节出错……”
说着,唐顺之沉声道:“就会导致前线防御的崩塌,那时我们将不得不与蒙古大军,正面开战,若是增援赶不到,大明危矣!”
“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又是谁的门生,”唐顺之虎目环视每一个人,冷声道:“若是有人趁机作乱,这个时候还想着内斗……”
“那么,就休怪唐某不客气了!”说话间,唐顺之一双虎目盯着每一个人,眼神中凶光展露,仿佛是一只择人而噬的恶虎。
“吼!”这一刻,行辕大堂里,无形中似是有虎啸响起,这位沙场老将这一刻爆发的气势,饶是让那些武官,都心中一凛。
这一刻,无人敢与之对视!
唐顺之跟胡宗宪一样,对局势的把握,看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知道北境的屯兵兴农国策,其实就是严党和清流双方的一次博弈。
如今的北境,会演变成这番局势,在他看来,也是两派争斗的结果。
如果这个时候,任何一派想要致对手于死地,那么只要让前线崩溃,就算是完成了。一旦事后追究起来,那绝对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当然,让唐顺之放心的是,好在大同巡抚是海瑞,这个有着“海笔架”之称的好官。
来之前,严阁老已经跟他说过了,海瑞就是一把双刃剑,可用,但也要防备。
而这把剑,其本质就是一把天子剑。
天子剑的意思,不言而喻了,这说明海瑞是皇上的人。
既然是皇上的人,那自然不用担心他会站严党或者清流任何一方,必然会以大局为重。
大后方有海瑞坐镇,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至于前线的王崇古,虽然也是清流一方,但唐顺之自信,有自己在,这个总兵掀不起风浪。
因为边关军权,都在自己手上,能调动大军的也就自己跟海瑞这巡抚二人。
是的,虽然欣赏王崇古,但这并不意味着,唐顺之就会对其完全信任。
这就是他,上了战场,便一切以战事为重。
“请总督放心,我等定当齐心协力,配合总督与海抚台,坚守我大明边疆!”
一众官员齐齐抱拳,各个面色郑重。
海瑞看着各个神色宁凝重,通力协作的一众代表着两派的官员,心中也不禁感慨。
“两派皆为能臣,奈何为贼!”
“不思为国效力,为君分忧,却想着党争,好在皇上得了仙缘!”
“清流也好,严党也罢,终将会为皇上所用,不至于大清算的时候,白白损失人才…不能只用严党,也不能只用清流。”
海瑞的心中,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
从行辕出来,一路坐着轿子返回巡抚衙门的海瑞,安排副使王安国和参政李志远下去准备一切军需后勤所需后,再次来到了后堂。
嗯,他要向皇上,禀明边关之事。
然而他刚到后堂书房,就见一道人影负手而立,背对着他。
此人一些玄色斗篷,身上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意味,这样的人,海瑞从未在大同见过。
最重要的是,此人如此打扮,太过异于常人,想到如今两方或许会开战,海瑞面色一冷。
“何人!?”海瑞呵斥道。
“紫气东来三万里,函关初度一人行……”就在这时,随着神秘人缓缓转身,一句轻松惬意的打油诗幽幽的从斗篷下传出。
而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的瞬间,海瑞浑身猛的一怔,瞪大着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缓缓转过身来的神秘人,呼吸都不由一滞。
“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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