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本相派去查案的秦大人自诉,你母亲为了保护你,让你出逃,被乱刀砍死。”
“而杀死你祖父母、亲生父母、兄弟姐妹的凶手,至今还没有落网。”
“此刻秦大人还在琥城找线索,而魏姑娘你便已经有了心情,离开案发地点,特意来京城显摆自己的才华。”
“更是在众人跟前笑成这般,如此不孝不悌、没心没肺,实在是叫本相惊讶。”
这话与当面骂魏舒是个冷血的畜生,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容枝枝也骤然想起来,容怡被当作奸细抓走的那日,申鹤与自己说过琥城灭门惨案的事,说是牵涉江湖仇杀。
难怪她方才听说魏舒的名字,觉得有些耳熟。
众人这会儿也开始议论起来:
“什么?家里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她一个?”
“她居然没在老家配合秦大人办案,跑来京城参加诗会了?”
“看她方才笑嘻嘻的,这种事儿都不难过,太吓人了!”
“她母亲还是为了她死的,可见她内心如何薄凉……”
这下他们倒也意识到,同样在孝期的容枝枝,这段时日脸上少有笑容,便是客气地笑笑,身上也总是带着难以忽视的愁绪和淡淡的哀伤。
谁也不会觉得,她那是真的高兴展颜。
还有人听说,这一场诗会,容枝枝本来是不愿意来的,是大长公主的意思,才不得不来。
如此比较一下,高下立判。
魏舒这等人品,便当真是有惊天的才华,也是叫人景仰不起来了。
魏舒忙是白着脸解释道:“启禀相爷,小女子是……是因为想着,家人既然已经不在了,自己便当带着他们对小女子的寄望好好活下去。”
“家里的案子,所有的线索,能与秦大人说的,小女子都已经说明白了,实在是没有更多了。”
“且一直留在老家,总是伤心,更是难捱,小女子便想出来走走,实则也是为了逃避现实。”
“小女子只是觉得,若是自己能够过得开心一些,快乐一些,想来家人也会欣慰,对小女子更加放心,这才一直强颜欢笑呢。”
乘风没忍住道:“你管你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谄媚讨好、兴高采烈的模样,叫强颜欢笑?”
“大抵是我没读几天书,所以不识得强颜欢笑这个词的意思。”
大部分人本来就不傻,没那么好糊弄。
还被乘风这么一拆台,魏舒的狡辩,更显得半分说服力也没有。
林惜月倒是挺高兴,她的目的本来也只是叫容枝枝没脸,失去第一才女的名头罢了,她又不想把魏舒举托得多高。
便是开口道:“虽然魏姑娘人品不佳,但才华是有目共睹的!”
魏舒听完拳头都紧了,若不是自己的性命在林惜月的手中,她都想与林惜月拼了!
旁人说自己人品不好,自己还能辩驳两句,可对方一个把自己介绍给众人的人,也说自己人品差,自己还如何辩?
沈砚书淡声道:“既是有才华,那便如县主所言,再作诗几首,叫众人一并品鉴吧。”
“只是品性低劣之人,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便是有什么好的诗词,出自于她,倒也不必四处传唱了,这等人不配扬名。”
这句话下来,便是摆明了,就算魏舒的才华,当真在容枝枝之上,众人也不得到处说。
因为他们大齐,并不需要一个人品不好的第一才女。
众人立刻应下:“谨遵相爷之命。”
大齐作为礼仪之邦,一直将人品放在才华与能力之前,数百年来,人品不佳空有才华的人,在大齐都难以出头,这一点自然是不会因为区区一个魏舒改变。
纵然他们这些人的人品,也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了,可只好藏好了自己的恶,那就是不存在。
魏舒自己藏不住,怪谁?
魏舒听完,已是跪都跪不稳了,被人羞辱批判至此,她还得忍着难受,继续作诗,这种煎熬叫她心如火焚。
乘风催促道:“怎么?相爷叫你作诗,你没听到?是想违抗命令吗?还是说,你也就只会那一首词,不会别的了?”
林惜月听到这里,连忙道:“怎么可能呢!魏姑娘厉害得很,魏姑娘你快作!”
“本姑娘就是知晓你才华好,才带你来的,你可是莫要叫本姑娘跟你一起成为笑柄!”
就算魏舒的诗句不能被传出去,可是来过这场诗会的人,也都会知道对方的才华远远胜过容枝枝了,林惜月觉得,这样还更好了。
魏舒哪里会听不出来,林惜月话中的威胁?
她如今一介孤女,哪里斗得过太师之女?更是不敢公然违抗沈砚书的意思。
便只好忍着自己的尴尬与难堪,开口道:“这几百年来,天下纷乱,我大齐也常有征战。”
“既如此,小女子便作诗一首,赞颂我大齐的将士们吧。”
自己选这种题材,说不定还能鼓吹自己实则是爱国的,有着爱国的情怀,或许便会弱化众人眼里,自己的不孝不悌。
这般才有让相爷重新评判自己,给自己找回名誉的机会。
沈砚书端起茶杯忙,不咸不淡:“作吧。”
魏舒:“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①
这一首诗出来,众人的眼底又是惊叹。
可沈砚书蹙眉,看了容枝枝一眼,在对方的眼底,看见了同样的意思!魏舒方才那一首和眼下这一首……
风格堪称是天壤之别,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作的!
首辅大人这才算是明白了,为何自己来的时候,便听见枝枝说,叫魏舒再多作几首,想来枝枝也是有疑心!
林惜月却还为魏舒的才华得意着,忙是道:“相爷您听,这也算得是一首绝世好诗吧?想来县主都快羞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