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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七章 厚颜无耻
    天边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压抑而悠长。

    马蹄声也渐渐清晰起来,黑压压的骑兵从北边潮水般涌过来,马刀在空中旋动,熠熠寒光,明亮一片。

    魏长乐看的却是心惊肉跳。

    沙场对决,与街头斗殴甚至江湖厮杀完全是两个概念。

    哪怕是围剿悬空寺,魏长乐也没有现在这种感觉。

    几千骑兵就像是蝗虫般席卷而来,那阵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体会到带来的压力。

    眼看着塔靼铁骑逼近,城头的守军都是执弓在手。

    关平威带来的一千边军,都是自配兵器。

    除了数百匹战马,也有三百张长弓,此外每名箭手也都配了几十支箭矢。

    从东门调来的三百边军,有一百多人都能射箭。

    而铁马营老兵清一色都是能骑善射。

    只不过归云庄的弓箭有限,撤到城中的时候,也只带来了四五十张长弓。

    上次棋盘山白胡子袭击归云庄,结果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战马和不少兵器都被缴获,这次也都带入城中。

    好在马靖良在现成的兵库里储存了不少兵器,弓箭也全都运出来,铁马营老兵人手一张长弓。

    “有没有后悔?”傅文君瞥了魏长乐一眼,问道。

    魏长乐哈哈一笑,轻声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两人盯着敌军,号角声中,塔靼骑兵黑压压一片,兵甲闪烁,寒光森然。

    一百多名塔靼兵抢先在前,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城下,尽在护城河边。

    护城河上的木桥自然早就拉起来,不过河面早已经冻结成冰。

    这些塔靼兵在护城河边来回驰骋,来往不绝地大呼小叫,指着城头不停地笑骂。

    魏长乐却看到,这些塔靼兵的腰间,竟然悬挂着人头。

    少则一两个,多则四五个,恐怖至极。

    这一百多号人加起来,竟然带着三百颗首级。

    他心下一沉。

    难道塔靼兵攻破了某处军堡,大开杀戒?

    但他也了解到,前线的军堡其实坚固非常,虽然大多数规模不大,却都是宛若堡垒,围墙不但高而且厚。

    而且每处军堡至少也是驻守千人以上,想要轻易攻破,绝非易事。

    呼衍天都兵临城下的速度比预料的还要快,便证明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也根本不可能将时间耗费在攻打军堡之上。

    想到此节,魏长乐面具下的瞳孔收缩。

    “是北边没能撤离的百姓。”傅文君在旁轻声道:“他们屠戮了村落。”

    魏长乐双拳握起。

    山阴县境内有数十个村落,大部分村落都已经撤往山上。

    靠近边界的村落不多,周围也并无可以藏身的山岭。

    丁晟当时就想到这一点,也派人去了那几处村落。

    那些村落都是坐落在军堡附近,县衙派人赶过去至少需要一天时间,

    抵达之后,再组织百姓撤离,时间上太过仓促。

    反倒是就近前往军堡躲藏,才是最佳选择。

    但此时看到塔靼兵腰间人头,魏长乐心中知道,要么这些村民没有撤离,要么就是军堡根本没有接纳这些百姓,任由他们成了塔靼兵的刀下亡魂。

    却见到已经有塔靼兵将人头从腰间扯下来,丢到地上,随即战马来回踩踏人头。

    城头军士们看在眼里,都是目中喷火。

    有军士已经弯弓搭箭,只待魏长乐一声令下,便即射箭。

    后队的数千骑兵也已经赶上,距离城池不到一里地,都是勒马停下,随即纷纷下马。

    看那阵势,一时半会并不急于攻城。

    没过多久,却见从敌军阵中飞马窜出一队人马,不过十余骑,健马如飞,很快就到了城外的护城河边。

    践踏首级的那一百多名塔靼兵迅速列队,很快就形成人字形,列队在那小队骑兵后面。

    见得塔靼兵行动迅速,列队井然有序,魏长乐便知道这并非一群乌合之众,着实是训练有素。

    “城上的守将能不能说话?”敌军当先一人抬起头,高声道:“我是骨都侯的使者,为和平而来。”

    那人内穿皮甲,外套棉袄,头戴毡帽,声音十分洪亮。

    魏长乐听得“和平”二字,唇角泛起嘲讽笑意。

    “贵国将云州割让给大塔靼,两国世代友好。”那使者大声道:“云州是我大塔靼的疆土,疆土上的人口都是我大塔靼的子民。这几年你们梁国蛊惑云州子民,致使许多子民流落到山阴。据我所知,山阴城内至少有数千我大塔靼的子民。”

    魏长乐睁大眼睛。

    他实在没有想到,塔靼人不但凶残,竟然也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

    “骨都侯亲自前来索要我大塔靼的云州子民。”使者依然高声道:“如果梁国还想与我大塔靼和睦相处,就必须交出那些人。”

    魏长乐终于开口道:“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吃药?别再吃了,对脑子不好。”

    “什么意思?”使者怒道:“你是什么人?”

    “山阴县令魏长乐!”魏长乐大声道:“既然你口口声声想要两国和睦,那就赶紧撤军。至于你口中的什么云州子民,这些事情你们可以派使者去神都交涉,我这里交不出一个人。”

    使者笑道:“原来只是个县令。魏长乐,人在城里,我们要进城带走自己的子民。你打开城门,不要引起误会,否则起了刀兵,你们的皇帝陛下定要砍了你脑袋。”

    “你病的真不轻啊。”魏长乐叹道。

    他向身侧的孟波低声问道:“有没有把握一箭射死他?”

    孟波毫不犹豫点头,道:“距离不远,九成把握!”

    “弄死他!”魏长乐很干脆道。

    孟波咧嘴一笑,取箭在手,掩身到两名军士背后。

    “魏长乐,你若执迷不悟,激怒了骨都侯,我六千勇士定要杀入城中,鸡犬不留。”使者厉声道:“给你机会开城,你不要不识好歹?”

    魏长乐指着护城河边被践踏的残破首级,冷声道:“这就是你们表达和平的方式?很好,那我也对你们表达一下和睦相处。”

    他猛地喝道:“射死他!”

    孟波低吼一声,箭矢从两名军士中间的缝隙射出。

    这一箭快如流星,那使者察觉不对劲时,箭矢已经近在眼前。

    他欲要闪躲,但这一箭速度奇快,力道十足,“噗”的一声,正中他眉心。

    一阵惊呼,使者身体晃了一下,已经侧身从马背上滚落下去。

    塔靼兵都是大惊失色。

    有不少人已经弯弓搭箭,向城头射去。

    城头的箭手们早有准备,见到塔靼兵弯弓搭箭之时,一阵箭雨从城头呼啸而落。

    惨叫声中,已经有数人中箭落马。

    其他塔靼兵纷纷兜转马头,向后退去。

    守军眼见得那上百名塔靼兵回到敌军阵中,本以为敌军会立时攻城,都是严阵以待。

    孰知敌军却并无动作,撤下之后,敌军竟然开始就地食用干粮。

    魏长乐皱起眉头,侧身靠近傅文君,低声道:“师傅,他们在等!”

    傅文君微微点头,淡淡道:“我们也等!”

    “都准备好了?”魏长乐轻声道。

    傅文君轻“嗯”一声,也不多言。

    敌军虽未攻城,但城头的军士却没有松懈,始终注意着敌军动静。

    呼衍天都虽然马不停蹄兵临城下,当抵达之后,反倒不着急。

    塔靼兵吃饭花了好一阵子时间,似乎是因为行军太急,所以眼下补充体力养精蓄锐。

    正午过后,敌军终于有了动静。

    从敌军阵中分出两支兵马,左右展开,纵马而去。

    魏长乐心中清楚,呼衍天都这是分兵围困其他各门。

    果然,其他各门很快便派人来禀报军情。

    东西两门各有上千名敌军,反倒是南门那边部署的兵力最少,只不过三百人上下。

    看样子敌军并不准备对南门发起攻击,只是防备城中有人从南门出逃。

    六千铁蹄来势汹汹,但毕竟是攻城,如果四门同时发起攻击,必然导致兵力分散,攻城的力量也会弱很多。

    既然如此,集中主力着重强攻一门,自然是理所当然。

    天色暗下来,各门外的敌军都没有轻举妄动。

    南门守将程达站在城头,望着城外几百名塔靼兵,心头颇感轻松。

    区区几百名敌军想要攻打南门,简直是异想天开。

    迫于无奈留下来守城,程达自然是希望能够坚守到最后。

    如果真的能够迫使敌军退兵,成功守下山阴城,自己定然是立下了大功。

    到时候得到擢升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他还一度担心敌军会调动重兵攻打南门,现如今反倒是南门的压力最小,他心中也是庆幸。

    手底下这些城兵的能耐,他一清二楚。

    欺负老百姓一个比一个凶悍,但是上了战场,真刀真枪和塔靼人玩命,这里面没有几个顶用的。

    忽听有人喊道:“牙校,有人来了!”

    却是内墙那边有军士向这边叫喊。

    程达到得内墙城垛,向下望过去,只见城内正有一大群人挑着担子向这边过来。

    “好像是送吃的。”程达仔细看了几眼,笑道:“咱们为保护他们卖命,他们也该送点吃喝过来。”

    果然听到有人叫道:“程牙校,大家辛苦了。给你们送些热乎的,也好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