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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一个冬天
    这是郁姣第一次看到雪,也是她在守山村的第一个冬天。

    山神说洛家村在守山村往南翻越几座山,很近,但神对季节的概念似乎也和人类不同。

    应该很远吧?

    毕竟洛家村只有无限接近于冰水混合物温度的洗衣水。

    没有纯白干净的雪。

    郁姣在网络上看过北方大雪皑皑的画面,纯白的颜色覆盖了所有,像是一场大清洗,但守山村的雪却不是这样的。

    她摘下一朵猝不及防染上白边的山茶,小心翼翼挂在山神的耳朵边上。

    山神狼脑袋枕在前爪上睡得正香,没理会头顶已经铺了一圈的茶花,只偶尔抖动耳朵,让花瓣不至于刺激到敏感的耳内,华丽的银灰色皮毛上盖着柔软的各色花瓣十分和谐。

    郁姣悄悄给自己的审美点赞。

    她觉得山里的雪就是这样的,并不毁坏原本的山林野趣,只薄薄的覆上一层雪白,增添不一样的风情。

    当然,也给她的冬小麦积蓄来年生长的动力。

    “哞~”

    熟悉的牛哞声响起,郁姣动作一僵,扭头,果然看到荟宝探头探脑地从后院冒出个牛脑袋。

    在自己家也偷感十足的小牛犊子撒娇般哞了声,便有其他声音乱七八糟地附和。

    “嘤~”

    “嗷呜~”

    “叽!”

    同样处在幼崽时期的各色野兽,和谐地在高大的牛宝宝庇护下探头探脑。

    别的没学会,偷感学了个九成九。

    郁姣认命地结束养狼的美好时光,去仓库里搬了肉,又拿了村里人东一把西一把塞给她的牧草——

    哎对,开春还得种点牧草,不然她想养羊可能会把山吃秃了。

    ——去后院开启野生动物托儿所的投喂。

    小院子外是暂时还没停下的纷纷扬扬雪花,小姑娘抱着巨大的背篓走进后院,卧在仿真壁炉边的年轻银狼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把抖落的、最后一批盛放的山茶花轻轻拨到一边,脚步懒散又轻快地跟了上去。

    一向不得主人独宠的手机搁在桌上,频繁地闪动新信息。

    是被突如其来的雪留客在外的亲朋们分享的照片,也有远在南方听闻初雪落下而发来关心问候的住客,当然还有村里的婶婶姨姨们不放心发来的一长串六十秒语音。

    可惜手机的主人这会儿还没办法回复,她手忙脚乱地制止吃完了肉要来找她蹭蹭的食肉小动物,向山神求救:“逢岚!逢岚!我的衣服是睡衣!”

    她还蛮喜欢这套毛绒绒睡衣的,不要沾血啊QAQ

    除了来到小院子那天为了自证是狗而‘汪’了一声外很少出声的山神狼在小信徒身后发出一声恼怒的‘嗷呜’,郁姣艰难挡开过分热情的小动物扭头,看到银灰长毛凌乱沾血的大狼一匹。

    郁姣:“……”

    拿出你玩弄山里小动物的威严来啊!

    山神狼的身影一闪,倏地变成了条翠色大蛇,将脑子还没长全、跟着小信徒混了几天就蹬鼻子上脸的小东西们卷起来,一个个丢到一边。

    “嘶嘶。”

    冷血动物的威慑力十分强大,挠不出个所以然的鳞片对小崽子们也没有丝毫吸引力,很快乱跑的小东西就悻悻窝在一起开始互相打闹。

    郁姣松了一口气,供奉上彩虹屁:“就知道山神大大绝对有办法的,逢岚你真是太合格的山神了,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爱民如子的山神……呃。”

    郁姣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伸手摸了摸翠色大蛇冰冷的脑壳,没反应。

    郁姣:“……”

    小姑娘大惊失色,抓着蛇脑袋疯狂摇晃:“逢岚你醒醒!别冬眠啊!你是山神不是真的蛇!”

    醒醒!!!

    不要抛下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童工啊!

    热情的小动物,抓狂的院子主人,或许是在假装冬眠的山神蛇,村西小院的冬天,以这样安静又热闹的姿态完全降临。

    守山村以南。

    柴刀毫不留情地砍断挡路的枝丫,郁年想起什么,又连忙打开手机识图。

    “……还好还好,不是珍稀植物。”

    “婆婆妈妈,”四大爷穿着冲锋衣带着防风镜,嘲笑亲孙子是个孬种毫不留情,“你就是在外面学懒了,连这是什么杂草都认不出来。”

    “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郁年小声反驳,但还是屈服于亲阿公的威严之下,承认:“好吧,太久没进深山了。”

    小麦色皮肤的青年穿着和亲阿公同款冲锋衣,没带防风镜,仰头时眼里的惊叹一览无余。

    眼前生长于无人踏足的深山之中,遮天盖日的参天古树,将冬日凛冽的狂风阻拦在外,或许要四五个人才能环抱的树干上缠绕着藤蔓,枝丫上还有鸟巢和小松鼠蹦跳。

    过于超乎想象到乍一看心中生出忌惮的体型和以己身为弱小的动物提供生存之地的反差大而和谐。

    这棵树,威严而悲悯。

    四大爷说这棵树从有记录以来,生长了上千年,上千年来它没有一年是展露颓势的,即便是西南深山最冷的冬日,也枝叶舒展着,更是会在这样的狂风中开出浅蓝色的小花。

    ……浅蓝色的小花?

    郁年回忆起自家妹妹后山无风自动的蓝色小花模样的风铃,又有些咬牙切齿。

    妹妹说那是长发黄毛挂上去的机关风铃,有人路过的气流都会带动碰撞,发出好听的脆响,是做来送给她当门铃的惊喜小礼物。

    呵呵,什么惊喜。

    可恶的黄毛小子,没告诉妹妹一定是想像吓到他一样吓到妹妹好获得投怀送抱吧!

    郁年庆幸那天上山自己跟着去了,没给黄毛机会。

    “磨磨蹭蹭,”四大爷拉上防风镜,给自己亲孙翻了个白眼,“想挡路?”

    “……没有。”

    垂头丧气的青年跟上了四大爷的脚步,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这棵树,据爷爷说他每年冬天都会来看看,记录一下生长情况。

    大概是和林业局一样的工作吧?

    郁年不懂但跟着学,明年他或许就要一个人来记录了。

    毕竟……

    四大爷这几年喜欢冬天飙车,毫无疑问确诊老寒腿,再支撑长途跋涉进山还是有些勉强了==

    “……嚯,今年没在长大了,看来青春期终于结束咯。”

    “……今年开的花很多啊小家伙。”

    小家伙……郁年没眼看自家对着一棵大到离谱的古树喊小家伙的场面,自顾自绕着树转了一圈,眼尖地看到树根似乎被什么小动物掏了个洞。

    “阿公!你快来看你的小家伙……”

    郁年弯腰扒拉开那块掉落的树皮,愣怔:“呃……树根好像带出来个……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