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雨依旧在下个不停,不大,但是每天都在下,连续十来天,都看不到阳光。
华阴城。
这是关中重镇,在雒阳军民西迁的时候受过一些影响,但是这里世家云集,很快就恢复过来了,依旧一片繁华景象,甚至不少逃难的百姓,也留在这里了。
镇守在这里的西凉大将是段煨。
这时候的段煨有些狼狈,走路起来右腿一瘸一拐的,脸上一块只一块青的,手臂还包裹起来了,披头散发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瞳之中的惊惧未定。
“将军!”一个副将揭营而入。
“他们人走了吗?”段煨抬头,咬牙切齿的问。
“在我们营寨转悠了半天,直接讹了我们整整半个月的粮草,还有几千个蓑衣,然后他们就冒雨行军,已离开华阴地界!”
“走了也好,这瘟神啊……”这点东西段煨倒是不在意,在意的是这群莽夫有没有离开。
“不过他们离开华阴地界之后,好像没有直接西去,而是绕路北上了!”副将补充了一句。
“北上?”段煨皱眉。
“对,我们的斥候在后面盯着,他们直接在华阴渡口往北而不是往西!”
“去河东……不,应该是去安邑了,这是要去找牛辅去了……也好,老子受了那莽夫的一拳,这要是传出去,就是一个笑话了,总不能让他们看笑话,大家都成了笑话,这才公平啊……”
段煨的身体忍不住还在颤栗着。
一天之前就在这营寨的校场上发生的事情,他还有些颤抖。
他想不通,一个少年,怎有如此巨力。
一拳。
就是一拳。
自己策马冲锋的状态之下,直接被人一拳打出,连人带马就被压落地面,这要是真正敌军大将,直接上来补上一拳,自己就估计死翘翘了。
三日之前,一支兵马自东面谷城而出,直接扣了函谷关。
他知道,这是胡轸的武威营,之前胡轸向他借过粮草,他也没想拦着,顶多就刁难一下而已,其实也不是想要刁难胡轸,思所以早就下令,找理由不让入关,把他们堵上几天。
胡轸是西凉的老好人,这大家都知道,没什么威慑力,但是他手下的武威营是真香,营号就这么几个,当初谁先投靠太师,在战场上先立下功勋,就能先建立营号。
他投靠太师比胡轸晚很多,所以不如胡轸,虽然胡轸实力连他的一半都没有,但是武威营的营号一直都是他的。
别小看武威营号。
北地,武威,敦煌,张掖,武都,陇西,关西……这些本身就是西凉军的战斗主力营号,自己麾下的破山营只是杂号而已,在朝廷上,甚至都没有登记造册的,要不是太师掌朝政,那都不是正规军。
西凉人出身不好,上至董卓,下至普通的将领,都想要得到朝廷的认可,特别是他们这些领兵大将,有了一个让朝廷认可的营号,才有招兵买马的权利。
想要武威营这个营号的人,可不少,毕竟西凉军中的武威大将不在少数,胡轸是武威的,自己也是武威的,还有猛将张济也是武威的……
以前他不会去想,毕竟胡轸资格来,但是现在,胡轸在雒阳战场溃败,麾下武威营那是元气大伤,仅存不足几千兵卒,他自然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只是没想到,胡轸自己的没有试探出来了,却杀出来这么一个莽夫,把他给掂量了一下。
弱冠之年的李桓,李稚然的从弟?
什么鬼!
关键什么身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能用一个时辰的战鼓声,两个冲锋佯攻,就直接破了函谷关,长驱直入,然后又一日行军入华阴,直接用一拳之力,就把自己给打趴下了。
兵不血刃震慑函谷关,力如巨山压大将……
这一遭,让自己这个西凉悍将不得不产生敬畏之心。
西凉之地,崇拜强者,因为在那个长年遭受战乱之地,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来的,哪怕李桓折了他的面子,可他有这样的实力,自己也服。
不仅仅是武力。
也是他统兵的能力,从函谷关到华阴,一日而至,这没什么问题,但是要是下雨天的一日而至,那么此将领兵水平在西凉军之中,也绝对是上乘的。
“将军,我们还要上奏长安,向太师求武威营号吗?”副将低声的问。
“上什么奏啊,都让人给揍了!”段煨没好气的说道:“武威营就不要想了,现在也不是胡文才的事情了,我算是看出来了,胡文才这厮要给那小子当垫脚石,老子又打不过他,还能硬抢吗?”
说着,他继续对副将发脾气:“还有,虽然这小子是拿我们立威,但是也给了我们惊醒,身在关中,亦不可懈怠啊,函谷关那边,除了段力的三千部曲之外,让耿明也率领三千部曲进驻,告诉耿明和段力,函谷关虽破旧,但是如今也算是防备关东诸侯的第一门户,是我们能用起来的唯一关隘,让他们重修函谷关,小心防备……此事对我们来说乃教训,他李桓扣关,顶多就是一个误会,让老子变成笑话而已,若关东贼子有他这能耐,扣关直入,那某的脑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事情也给他一个惊醒。
他深受太师的知遇之恩,在西凉军退至关中的时候,把自己留在这里,一万八千多主力,防备的就是关东兵马越境,守住关中,才算是守住西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