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是不可能加油的,祁世宁咬着牙将那柄十倍重量的长剑提了起来,面上故作坚强,不让康荔和华悦看出分毫的不对,他艰难地将剑别在腰间。
神奇的是提在手中万分沉重的长剑悬挂在其腰间的剑鞘之中时,并没有将他的衣物也沉的下垂,因此外表上看去与寻常无异。
“你怎么了?”康荔见祁世宁的脸色依旧不好,还以为是秘境之中所受的伤并未痊愈,但人不想让她们担心而故意隐瞒。她抿了抿唇,想到自己所带回的往仙藤……今日再去左长老那边看看,有没有被炼化完成了吧。
祁世宁摇了摇头,背挺得更直了一点,他瞥了瞥自己原本的剑所处的地方,那里已然空无一物,而他回头看时,便见到应该是自己的那柄剑已然在解梦的手中——削着苹果。
“……没事。”祁世宁心头一梗,回过头回答了康荔的担心。
“真的吗?有事一定要及时说出来,此次你秘境突破格外凶险,即使凌初仙君及时赶到了,但你那时还是受了很重的伤……”华悦也有些担忧,深怕刚刚自己的剑太重了让人直接旧伤复发。
“真的没事!”祁世宁又再一次重复,虽然感觉自己的衣裤虽然没有被往下拖拽,但是自己整个后半个腰身正在被向后拖拽而去的感觉也不是很好受。
“……可是你的脸很红诶,而且出了好多汗。”康荔还是有些怀疑。
“……我挥剑太累了。”
“可是你腿有些抖诶……”华悦也怀疑道,挥剑不舒服应该手抖吗?
“……”祁世宁将自己不由自主往后弯去的脊背又再次挺直,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使得原本涨红的脸色渐渐平稳下来,“真没事,可能是这日头有些晒,再加上站得久了。”
“……那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康荔干巴巴地说道,之前她可能还会说几句身为凌初仙君的弟子怎么还会被晒累,但现在,她还是有些担忧人的身体,“额……今天也差不多了,我去左长老那边看看。”憋了半晌,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已经很在忍耐一些听起来十分讽刺的话语脱口而出了。
华悦也像是想起什么,和祁世宁说了句便也随着康荔离开了。
祁世宁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松了口气,他一把将自己身后的重物取下,直直地插在了地上,扭头看向解梦,“下次起码跟我打声招呼吧!”话是这么说着,但是他也没有生气,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些确实是他所需要的。
他转回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在回忆着之前提起华悦的剑时自己体内灵气的流向,立刻开始按着之前的方法缓缓地尝试着将剑提起。
“这么努力吗?小花现在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解梦坐起身,刚才的苹果已然被她削好,一块块被摆在玉盘中央,那造型就像是什么珍馐一般。她用细烟托着盘子往祁世宁的方向飞去。
祁世宁无视了被送到眼前的果盘,那苹果应该是解梦从杨从云那拿的,也不知道人是怎么每天山上山下来回跑的。他只是继续重新开始挥着自己手中的无比沉重的剑,“我并不是天才。”
“天灵根,再加上一个多月便结丹,你这还说自己并不是天才,让其他人可怎么想哟~”解梦缓缓地摇了摇纸扇,她又像是没睡醒一般,打了个呵欠,眼睛都快要合上。
祁世宁虽然先前未曾接触过修炼,但也知道自己拥有着许多平常人无法企及的资质,更多的人碌碌一生,连结丹也达不到就已死去,自己短短时日之内,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已经是绝大部分人望尘莫及的程度了,但他依旧觉得……似乎冥冥之中,一直有着神秘的力量,不断驱使着他,告诉他,不要停下来。祁世宁手中的动作不停,没有正面回答解梦的问题,反而是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你为什么一直要帮着我?”
他并不是一无所知,从一开始引导着他来到天海归元,再在修炼时为他提供了帮助,甚至在秘境之中,他所感知到的,除了师尊为他护法之外,那股幽香一直并没有散去。
“嗯?”解梦一时之间没想到祁世宁会忽然问她这个问题,她手中的动作一顿。
“我在书中看过,卜算天机者一般会付出同等的代价……是我在你所‘看到’的未来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吗?”祁世宁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他一开始曾想过自己是否被当成了什么工具来利用,但到后来,他也能够感受到解梦虽然喜欢逗他,但却始终在无欲无求地为他做了很多的事……
解梦摇着扇子,掩住了自己面上的惊讶的表情,没想到这男主还是挺聪明的,与有些其它世界中得到了金手指外挂或是什么玉戒中老爷爷的主角们并不思考就听从不同的是,祁世宁会思考为什么解梦会一直帮着他。她轻飘飘地略过了某个问题,“怎么了~有一个无偿帮你的人不好吗?”
祁世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你尽管说。”
解梦被面容还很青涩的祁世宁的这句话逗笑了般,笑出了声,她放下手中的扇子,眨眼间便站到了人的面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推开人练剑时所挥来的长剑,就像那柄剑的重量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一般。“小花可真是贴心。”
祁世宁停下了手中挥剑的动作,不过一会儿,他就已经气喘吁吁,先前为了结丹而拓宽的经脉在这种疲惫之后再被灵力冲刷时,让他感觉到更浓郁的灵力在从四肢处慢慢地向丹田汇聚。
“我没有开玩笑!”
人那种轻佻的态度让祁世宁有些羞恼,是因为自己还小,觉得自己能力不够吗……?
解梦一向能够看出祁世宁心中所想,她只得笑着叹了口气,“知道啦……不过,但有些事情,现在的小花还做不到。”
“现在的我做不到?”祁世宁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那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
解梦笑了笑,准备想将天海归元的可能以后会遭逢什么大事暗暗地提醒一下祁世宁,也好让人有个心理准备,但她的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感觉到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后这种剧烈的疼痛又开始蔓延至五脏六腑,“咳”,她忽然间咳出一口鲜血,站在她面前的祁世宁身上突然出现了一摊嫣红的血迹。
祁世宁只看着解梦似是想要说什么,但在下一瞬,她眉头紧锁,脸色忽然变得苍白,那紫色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痛苦,身体也突然颤抖起来。她那原本艳丽的面容变得轻微扭曲而痛苦。紧接着,她的嘴角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渍,在她雪色的肌肤上,那抹红如同绽放的红梅,显得格外刺眼。她轻轻捂住了嘴,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掩饰这突如其来的痛苦,却又无力遮掩。那鲜血沿着她的指尖滴落,犹如一朵走到生命尽头的花朵正在凋零。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手中的剑也顿时落地,激起地面周围的一圈灰尘,又瞬间被他突然爆发出的灵力给压了下去。
“解梦!”
解梦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喉中还充满着鲜血,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从心脏处开始蔓延的疼痛依旧没有缓和,甚至于让她都有些快撑不住面上柔和的表情,她连忙抽出自己袖中的丝巾,立刻将其捂在了自己的面颊之上,挡住了大半张脸。
也让自己紧咬着嘴唇的姿态被这丝巾掩藏。
“怎么回事?这是你卜算天机的代价吗?”一瞬间,祁世宁的脑海之中划过许多种猜测,但是最为可能的便是解梦因为过度的卜算而导致自己身体已然……他不敢再想,立刻上前扶住了人,从储物戒之中掏出了左长老为他准备的止血丹,想要递给解梦服下。
不……她其实根本没有卜算过什么天机,因此也不可能付出什么代价。这种情况,只能是这个世界中的“天道”在阻止她对于重大剧情的剧透罢了,没想到只是一个想法,她还根本没有说出,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噬。
她心下了然,她能够保下康荔不会重蹈覆辙原剧本中的遭遇而没受到什么惩罚,说明这件事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但,一旦她想要向男主说出天海归元未来会遭受什么劫难——即使她想的还是暗示这样隐晦的提示,都让她直接五脏六腑都开始有着崩溃的趋势,这就说明这件事根本不可能被避免,一定会发生。
而自己的任务则是避免天海归元被灭门这种局面的发生……解梦郁结,既然灾难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发生,自己难道就只有扶持祁世宁快速成长这一种选择吗?
此刻的解梦状态十分不好,抬手捂住自己还在不断从喉间涌出鲜血的嘴已然用尽了她的全力,她都抬不起手去接过祁世宁手中那颗黑色的小丸子。
祁世宁也还算了解解梦,他看出人的状态,于是主动地又拿了一瓶灵液,将那药丸丢入其中融化后,轻轻踮起脚,喂到人的嘴边。
人的面庞已然被鲜血沾染,雪色的肌肤已经变成了鲜红一片,祁世宁眸光微顿,在解梦唇边那明显的牙印之上停留一瞬,他暗自握紧了拳,有些懊悔自己刚刚的问题——如果自己不去问解梦到底卜算了什么天机,是不是人就不会这样了?
解梦就着人的手喝下混用止血丹药的灵液,并在同时压下了先前要将事情告诉人的想法,等到疼痛缓解了些许之后,她将手中沾染着鲜血的丝巾随手一扔,又从衣袖中抽出了另外一条雪色的丝巾,这是她从裴千阮那边“坑”来到。
凌初仙君的东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甚至有些还能被称为绝世珍品,就例如她手中的这条冰蚕天丝所制成的小巾,即使都没有巴掌大,但其价值也是不可估量,只需轻轻往自己的肌肤上一盖,在输送进微弱的灵力,那一层薄薄的,冰凉的巾帕便能发挥出它的作用。
祁世宁愣愣地看着人手中所拿的熟悉的物件,往她自己的脸上一盖,原本被血液染红的脸,瞬间恢复如初。他自然是认出了那块白色的帕子到底是什么,有一瞬间微弱的心梗——居然有人把这珍贵的冰蚕帕仅仅用来擦拭脸颊——天知道那可是能够修复一切伤疤的珍贵物品啊。
但他只是这么想了一瞬,内心又被对解梦的担忧充斥。
“你以后不要再算什么东西了。尤其……尤其是算我的,我未来如何,都由我自己去闯荡,是好是坏,都由我自己承担!然后、然后,如果你想要做什么事,也可以让我帮忙……”
祁世宁的话字字有力,他的眼神中充满着坚定,对于一个能够为他趋利避害的完全不求回报的“物理金手指”无动于衷。
解梦将那块已经使用过后变得毫无效力的白色丝巾随手又是一扔,正好落在了先前她那条紫色的丝巾之上,白紫相间纠缠一体,只是那上面已然变得暗红的血渍格外突兀。
她喉间的血液已经被咽下,“我说了,现在的你,还帮不了我。”她这话显得有些无情,话音落下后,祁世宁的表情明显更为低沉,甚至隐隐约约还有了一丝戾气。
解梦瞬间在那人的表情变化时,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清脆的毛栗子。
“你这小家伙,才不过结丹,就想要搞个心魔出来给我们一个大‘惊喜’吗?”
祁世宁那心中忽然浮起的怒气瞬间消散一空,他揉了揉被敲疼的地方,看着眼前似乎没什么变化的人,微微垂眸,摇了摇头,只得低低说声,“我会努力的。”
解梦只是又揉了一把人的脑袋,“你已经很努力了。”她抬头望了眼那安静的石门,似乎能透过那扇紧闭的门扉,看到里面正在闭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