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一年,三月。
刘标回到南皮。
庞统在祝贺刘标平定幽州后,向刘标陈述了许都及各州的变故。
“去岁天子病逝于南阳,群臣以太子敦幼少,汉道未成,太子不能共事天地,不能修文武之烈,故应效仿周礼,当由韩公曹操,权而居摄,则汉道成,王室安。为由,请曹操行摄政权。”
“曹操三辞三让后,又于去岁八月,自荐年仅十岁的女儿曹节为太子妃,养太子于东宫;曹操则服天子之冕,南面而朝群臣,行摄政权,发号施令,常称皇命。”
“又车服出入警跸,民臣称臣妾,皆如天子之制。郊祀天地,宗祀明堂,共祀宗庙,享祭群神,民臣谓之摄皇帝。”
“平决朝事,又常以皇帝之诏称制、以奉顺皇天之心,辅翼汉室,保先皇帝之幼嗣,遂寄托之义,隆治平之化。”
“朝见太皇太后时,又复以臣节,施政教于其宫家国采,又如诸侯礼仪故事。”
“且,改元王摄。”
“去岁十月,曹操令曹仁兵掠梁国,温侯举兵对峙,相持一月后退兵。”
“同月,蜀王刘璋入白帝城,兵略巫夷;荆南蛮王、扬州山越、交州张津相继起兵。”
“......”
庞统徐徐将各地汇总而来的情报,一一陈述。
仔细听完庞统的陈述,刘标不由呵呵冷笑:“只拥立皇子敦为太子,不拥立其为帝,反行摄政之权。”
“又以女儿为太子妃,摇身一变成了摄皇帝,曹操这是想当王莽了。”
庞统道:“如今之势,格局明显。各州郡士族豪强,或是支持孟临,或是支持曹操,或是保持中立。”
“挟天子以令诸侯之策,已经名存实亡。曹操拥立新帝得益不大,倒不如赌一赌天命。”
“更何况。如今的太子敦不到一岁,曹操若见反对声太大,完全可以等太子敦年长几岁,再拥其为帝。”
“虽说是效仿王莽,但又有周礼居摄在前,礼法上曹操并无僭越之举。”
王莽虽然篡位了,但姬叔旦没有篡位,其言论还多见于《尚书》《诗经》等儒家典籍中。
只要有大儒肯辩经,曹操就是在“遵循礼法”!
什么?
你说王莽?
王莽要篡位跟我曹操有什么关系?
我曹操,学的是姬叔旦!
若要论我曹操僭越,先否定姬叔旦的僭越!
否定不了?
否定不了就别瞎传流言。
我曹某人,也会恐惧流言的。
刘标轻敲桌子,问道:“曹操行摄政权,派遣曹仁兵掠梁国,想显威风,倒也正常。”
“刘璋不满巫夷险道被家父夺回,想在白帝城伺机谋取,也是正常。”
“这荆南蛮王、扬州山越、交州张津,怎会忽然去助曹操?”
庞统道:“根据目前的情报推断,跟荆扬交三州的士族豪强有关。”
“如今荆州和扬州的田亩制度,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都在或多或少的效仿徐州。”
“或是曹操派人煽动了荆扬交三州的士族豪强,三州的士族豪强,假借蛮王、山越和张津之手,趁机试探。”
“只是目前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
刘标冷笑一声:“我未在荆州和扬州明文规定新田亩制度,本是想要以利换利徐徐推行,以减少荆州和扬州对新田亩制度的抵触。”
“没想到,我尚未正式表态,他们就敢先跳出来试探我的底线。”
“既如此,就休怪我心狠了。”
“震慑有异心者,只需要名单,不需要证据。”
“可传令扬州,检豭顷亩及户口年纪,考实二干石长吏阿枉不平者。”
“荆州暂且不动。”
选择扬州为杀鸡儆猴的“鸡”,除了扬州士族豪强林立外,更重要的是扬州不是主战区。
即便扬州有士族豪强想要叛乱,都不会对刘标和曹操的对峙,有决定性的影响。
只要青州和徐州的兵力不被牵制,刘标就不怕曹操在扬州挑拨生事。
庞统认同了刘标的应对。
田亩制度关乎民生。
稍有不慎,就会有新的“黄巾”出现。
若不镇压,会群盗四起破坏安定。
若是镇压,死的又是农民的儿子。
徐州不担心这个问题。
因为徐州的田亩制度在十几年的推行和改良后,不论是士族豪强还是普通农户,都变得相对融洽。
荆州和扬州战乱少,士族豪强多,刘标治理的时间短。
不改良田亩制度,会让普通农户衣食有忧;改良田亩制度,又会引起士族豪强的不满。
就如这次山越。
扬州的山越,不全是百越民。
真正的百越民,其实都不怎么参与汉人的争斗。
大部分的山越,其实都是逃避赋役与避罪入山的汉民。
这跟中原丢了土地的农民入山为黄巾,没有本质的区别。
只不过有的入山时间久,久而久之跟其他地区的汉民有了生活习俗上的不同。
就如桃花源记中,桃花源的民众,其祖先是为了躲避秦时的战乱,才领着妻子儿女和乡邻来到这个与人世隔绝的地方,不再出去,因而跟外面的人断绝了来往,生活习俗就有不同。
将吕蒙、潘璋、徐盛、丁奉等江东将校还给周瑜后,刘标又徐州兵马返回了彭城。
沿途与庞统商讨接下来的军事应对。
这次回城。
刘标没有再绕道北海入琅琊。
而是直接走兖州东平国南下。
虽说兖州如今受曹操控制,但在东平国、泰山郡和任城国,曹操的控制力度是很弱的。
亦或者说。
这三处,更多时候都是中立。
谁来了听谁的。
曹操没安排亲信,刘标同样没派兵驻守。
到了鲁国地界。
鲁相陈宫率众吏出迎。
回到兖州的陈宫,积极性比在袁术和孙策孙权麾下时,高太多了。
兜兜转转。
陈宫最后发现,一开始瞧不上的织席贩履之子,竟然才是真正的“顺应天命”之人。
陈宫又有悔意。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愤然离去。
否则如今。
高低也能如陈登一般,当个职务含权量高且能治理州事的实权官,而非一个小小的鲁相。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
这一蹉跎,十几年的时间就浪费了。
陈宫唯一庆幸的是:刘标不计前嫌,并未因为以前跟陈宫有敌对和弃离就对陈宫心怀怨恨。
反而以陈宫为鲁相,又让陈宫暗中联络在兖州的旧识。
意在夺回兖州!
陈宫倒也没令刘标失望,的确在兖州联络到了不少旧识。
这些旧识也愿意再跟着陈宫反曹操。
刘标肯定了陈宫的功绩,又授予陈宫暗督兖州八郡国政务之权,允许陈宫在联络旧识时,在权限内许诺官职爵位。
要让马儿跑,总得让马儿吃草。
若不许诺官职爵位,即便是陈宫的旧识,也不可能放着现有的官职爵位来跟着刘标还不拿好处。
真有这样的人。
刘标反而得怀疑下对方的用意了。
四月。
刘标返回彭城。
给众将吏军士,都放了个长假。
一年多未归家,总得让众将吏军士好好休憩下。
有父母的找父母,父母不在的坟前祭奠。
有妻儿女的找妻儿女,没妻儿女的去找个良家。
回到府中。
六岁的刘乾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身后跟着三岁半的刘坤。
“老爹,甄庶母给你生了个女儿。”
“老爹你不在,长兄如父,所以我就给妹妹取了个名,就叫她刘兰芝。”
刘乾得意洋洋,举手投足,颇有“长兄如父”的范儿。
刘标睁大了眼:“刘兰芝?你取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