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院子的路上,慕渔感到皮肤开始不对劲,整条手臂瘙痒难耐,她强忍着,直至迈进知春院,关紧房门后,才急忙抓挠起来。
“小姐,您明知道自己对羊肉过敏,怎么还吃呢?”
知书心疼得泪水涟涟,边说边用湿布轻轻为夫人擦着,“我这就去找大夫。”
她见识过夫人过敏的严重,生怕有什么不测。
慕渔拽住了她,因瘙痒声音都有些颤抖,“现在还不是时机,等我发烧昏迷时,你再去扶风院张扬,务必叫所有人都知道。”
知书惊呼,“小姐,您这不要命了!”
“正因为要保命,才这样做。”慕渔的手臂已被抓出了血痕,“侯府里的人根本不在乎我,既然回到了侯府,想彻底摆脱谈何容易,但也不是没办法。在此之前,我得在他们面前装成温顺听话的样子。今天别说羊肉,哪怕是冯氏递来一碗毒药,我也得看情况喝两口。”
知书欲言又止,本想说既然侯府这么难待,不如回怡州韩家,却听小姐说“哥哥在韩家本就举步维艰,何况韩家只是商户,怎能与侯府抗衡。如果我们逃回怡州,只会拖累哥哥。”
慕渔望着知书,含泪的眼里满是温柔,“知书,让你跟我受苦了,我们再忍忍,等我找到机会,我们就离开侯府,回怡州或者和哥哥一起去个无人识我们的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
知书泪如雨下,“小姐在哪,知书就在哪。”
要想扳倒侯府,慕渔心中自有算计,现在的关键是找到退路,一条能让自己不受侯府拖累的退路。
夜深时,慕渔高烧不止,全身布满红斑,知书心急火燎地奔向扶风院,半路上不慎摔倒,赶到时已是一副狼狈样。
慕峰多日未归,与冯氏缠绵后刚入睡,门外的喧闹让他不禁皱眉,“这么晚了,谁这么不懂规矩。”
冯氏轻哼了一声,慕峰拍了拍她的背,准备起身,“夫人先休息,我去看看。”
刚拉开门,差点与急匆匆的江嬷嬷撞个满怀。“嬷嬷,你也跟着失态?”
以往江嬷嬷定会行礼,此刻却顾不上许多,急切地说“侯爷,渔小姐那边的侍女来说,小姐高烧不起,全身都是疹子,现已昏迷。”
慕峰脸色一沉。
江嬷嬷接着说“老奴已派人去请府医,但心里不踏实,特来禀报侯爷和夫人,是否要动用令牌,请宫中的太医?”
“嬷嬷。”冯氏在房内唤了一声。
江嬷嬷连忙绕过侯爷进屋,点亮蜡烛,没等她开口,冯氏已带着几分责备道“嬷嬷平时稳重,怎会被一个小病乱了阵脚?”
江嬷嬷跪倒在地,解释道“夫人恕罪,老奴无意冒犯,只是渔小姐……”
不知怎的,一提慕渔,冯氏就心烦意乱起来。
她一到家,嘉嘉那孩子就病得反反复复,连一向向着她的江嬷嬷心思也偏向了别处。
不过是场普通的高烧,肯定是那丫鬟小题大做了,家里又不是没大夫,竟然敢打扰她和侯爷的安宁时光,毕竟是外面带来的丫鬟,没个规矩,这种丫鬟该直接打发走。
慕峰和冯夫人刚踏入知春院,慕庭言和慕嘉和紧跟其后也到了。
屋里正忙着让大夫给慕渔看病,慕峰和冯夫人就没进去打扰。
冯夫人拉过慕嘉和,见她斗篷里只穿了件单薄的裙子,瞪了慕嘉和身后丫鬟一眼,“怎么给她穿这么少?”
慕嘉和连忙护住丫鬟,“娘,不关她们的事,是我听说姐姐高烧昏迷,急着过来看望。”
“外头天冷成这样,你病刚好,跑来做什么。”
冯夫人嘴上虽责备,眼里却满是疼爱,一边给慕嘉和紧了紧斗篷,一边搓着她冰凉的手,“她生病有府里的大夫,你要冻坏了,让我怎么活。”
“大哥你也是,不知道拦着妹妹,还带她过来,万一传染了病怎么办。”
慕庭言苦笑着“娘,您还不了解……妹妹的性子您还不懂吗?”
很快,府里的大夫出来了。
“渔小姐的状况是过敏,是不是误食了什么?”大夫说“我开几服药,渔小姐的高烧退了就没事了,疹子要想全消,可能要等几天。”
冯夫人随即吩咐江嬷嬷派人跟着大夫去抓药。
当看到床上,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红疹的慕渔,冯夫人心里一紧。
即便刚才大夫说是过敏,她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亲眼见到,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怎么会这么厉害?!
冯夫人这才想起,慕渔从小就对羊肉过敏。
小时候有过一次,当时只是淡淡的红疹,还没到高烧昏迷的地步,可冯夫人当时心疼极了,下令厨房以后别再出现羊肉。
这么多年,冯夫人自己都忘了,何况宝贝嘉嘉最喜欢的就是羊肉,就算冯夫人闻着羊膻味会不舒服。
内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冯夫人眼圈都红了。
“知书,听说你从小就伺候姐姐,难道不知道姐姐什么不能碰?”慕嘉和问道。
知书跪倒在地,“奴婢知道,主子一点羊肉都不能碰。”
“你知道,为什么不劝阻姐姐?哪怕当时告诉我们,姐姐也不会昏迷不醒。”
慕嘉和心疼得直掉眼泪,“姐姐怎么想的,明知道自己不能吃羊肉还要硬吃。”
这话让冯夫人和慕庭言眉头紧锁。
明明知道不行还去做,大半夜把人都折腾起来,冒着寒冷赶到这里……
心机如此深沉!
冯夫人心中的内疚逐渐被愤怒取代,看着床上昏迷的人,眼神也冷了下来。
十多年过去了,不记得慕渔对羊肉过敏很正常,难道这么点事儿她都要耍脾气?
因为她,大家都跟着疲惫不堪,怎么这么不懂事!
侯府后院干净没有勾心斗角,慕庭言从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不喜欢后院里那些玩弄心机的女子,他认为女子都该如同嘉嘉妹妹那样纯洁无瑕。
毕竟是在那污秽的后院长大的,即便回到了侯府,心还是那么肮脏,对自己的亲人也用上手段。
慕庭言表面平静,心里对慕渔的不悦暗暗又添了几分。
知书感到屋内氛围微妙,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可一想起小姐昏迷前的交代,她压下惶恐,轻声道“回程路上,奴婢问小姐,明知道自己吃羊肉过敏,为何还要吃,小姐说那肉是您给她夹的。这么多年,尽管您忘了小姐的饮食禁忌,对她的关爱却未减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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