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麟王府最高楼上,望着停在后院门口的一辆马车绝尘而去,赵瑾年伫立良久,缓步走下楼去。
“皇上,您已经有好几日没去给皇太后请安了,不如趁着现在天色尚早,早些回宫吧。”
尹珏觑着赵瑾年难看的脸色,琢磨着恐怕最近一段时间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不去。”
阔步出去楼外,满目亭台楼阁仿佛人间仙境,却随着那人的离开全蒙了层吹不散扫不净的灰,让人看了就心生厌烦,手一指远处临池而建的水榭,赵瑾年吩咐,“拆了。”
“皇上,这好好的为何要拆?”尹珏仗着胆子问了句,毕竟皇上这功夫让拆,回头冷静下里又不想拆,结果一看拆了,再把帐算到传旨的人头上,他岂不是要倒霉?
“朕让拆便拆,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真是气不顺,什么都跟着倒霉,好好的一座水榭说拆就拆,尹珏腹诽着传旨下去。
当年他被押回麟王府,直接投去困龙庭,途径水榭时,身后追来一个小姑娘,挥着手叫他,被人一把推进水榭里,无法从锁死的门里出来,小姑娘居然跳入了水里,若不是不得拼死冲出去把小姑娘救上来,恐怕那人现在也就不能这般气他了。
赵瑾年想着缓步向前走去,走来走去,却再度走到困龙庭附近,叫嚷怒骂的麟王已经消停下来,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哑了嗓子,院子里悄无声息,恍如当年自己被困时那般萧瑟。
他与麟王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因为麟王多次被那背后之人蛊惑,只是那人隐藏的极深,到如今他才从多层线索中追查到一点,此人必与墨梓凝的父亲墨浒有关,只是那人到底与墨浒是何关系,墨浒又为何一再掩护此人却不得而知。
所以,他为何要对墨梓凝说那番话?自己身为皇上,最应该所有谋划悉数在心,岂可对他人言说,这还是为君之道吗?赵瑾年于自责中又不免想起墨梓凝惶恐不安的眼神来,真是心乱如麻,恨不能把周遭一切全部打碎。
“瑾年哥哥……”就在赵瑾年心烦意乱,站在困龙庭外发呆的功夫,一声温柔呼唤自背后传来。
是墨梓凝的声音?赵瑾年拢了拢眉没有回头,闷声思索,不是已经走了吗?难道是朕的幻觉?
“瑾年哥哥,听说你要拆了那水榭?”
真的是墨梓凝!赵瑾年蓦然回首,墨梓凝一袭水蓝色襦裙,裙摆刺着几只蝴蝶,风一吹,裙摆微微荡起,那几只蝴蝶便如活了般上下翻飞,人也跟着更加灵动起来,像是株被彩蝶围绕的兰花,淡雅幽香动人心魄。
“谁让你回来的?”
不过愣神功夫,赵瑾年再度发作,不悦地别开头,不去看笑盈盈走向他的墨梓凝。
“臣妾本来也没走呀,何谈回来?”
抿紧的唇泄露了情绪,墨梓凝看着闹别扭的赵瑾年暗中哀叹,到底是你大还是我大,比我年长了十岁,居然还要我一个小女子哄你?
听不见墨梓凝的心声,赵瑾年重重哼了声,“现在走还来得及。”
“臣妾若是真的走了,皇上舍得?”
墨梓凝不知死活的劲上来,赵瑾年被她黏住竟脱身不得。
“走开!”
虽然嘴上说着走开,但身体却很诚实,墨梓凝刚凑过来,赵瑾年已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听着她在怀里笑得像只小狐狸也不撒手。
“臣妾没有走,就算臣妾是只狐狸,也得把皇上迷惑成了为天下笑的纣王,跟着你一起灰飞烟灭才算完。”
“是吗?”赵瑾年无所谓地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儿,“这话听着比那些虚伪的情话强。”
抓紧赵瑾年衣袖,墨梓凝深嗅了口盈鼻清香,“臣妾把甄南送走了。”
“什么?”
“皇上,臣妾不能再留任何人在身边,尤其是甄南,所以,臣妾把他送走了,如今皇上若要对墨家动手,臣妾只能选择袖手旁观,但若是眼睁睁看着,臣妾会心有不甘,所以,还是少些牵挂的好。”
“你这是在逼朕?”墨梓凝的弦外之音让赵瑾年心惊,鱼死网破,或者只是鱼放弃了挣扎,成全网一个完整。
“不敢。”
砰砰砰!困龙庭的大门骤然被擂得山响,麟王嘶哑到几乎失了音的嚎叫声再度响起。
“赵瑾年你这个混蛋,放我出去!我要去见母后,我要吃肉丸子,我要把墨梓凝那个贱人做成肉丸子!”
声声刺进赵瑾年耳里,扰得他心绪难平。
“来人!”
“皇上,奴才在……”见到墨梓凝出现,尹珏抹着汗躬身上前应声。
“吩咐下去,麟王三日一餐。”
“皇上……”尹珏有心劝解,但如今谁替麟王说话谁便是触了皇上的逆鳞,心思百转千回,最后也只应了声,“是。”
“难道皇上真打算把麟王关着不放?”
墨梓凝明知故问,赵瑾年却打横抱起她,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麟王不是皇上,皇上当初有忠仆不得护卫,虽然几度辗转生死边缘尚能转危为安,可是麟王有什么,他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唯利是图的李文初和他关在一起,皇上要麟王怎么撑得住,别说是个把月,就算再关上十天,皇上也只有给他收尸的份了。”
“闭嘴!”
赵瑾年不容分说,直奔最近的一处院落而去,墨梓凝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到此时也彻底明白了赵瑾年掠夺一样的发泄是为了什么,所以她更要把话说清楚,赵瑾年的疼便是她的,与其让那疼只依靠宣泄来缓解,不如把那根刺连根拔除。
“皇上是因为麟王又有了不臣之心,所以才将他关进困龙庭的?所以,皇上是不舍得兄弟相残,只是想给他个教训,想他悬崖勒马,对吗?可是,如果这教训过了头可就真成兄弟相残了,到时候皇上后悔为时晚矣。”
蓦地,赵瑾年停下脚步,头侧向墨梓凝一边,眼睛里跳跃着火光问道,“朕要拿你的家人开刀,你难道不想看朕兄弟阋墙吗?”
“不!”墨梓凝惨然一笑,“因为臣妾和皇上是一家人,皇上的兄弟就是臣妾的兄弟,臣妾对家人向来只知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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