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取吴军存粮?
那就是进攻巴丘?
丁奉先是大骇,可稍加思索,还真的一拍大腿,道
“世子果然技高一筹,
此番突袭,东吴定然毫无准备,
说不定他们刚搬到洞庭的粮草会被我们劫个正着!”
“唔,”刘禅见丁奉一脸兴奋,严肃地道,
“承渊,我要说清楚,此番我并没得到上天开示,
汝一定要想好,再好好准备。
若是不成,汝切不可随意冒险啊。”
丁奉盘算一番,点头道
“这战阵之上哪有万无一失?
赵咨刚走,吴军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在此时偷袭,
便是洞庭铜墙铁壁,我们也有破军杀敌的机会!”
只要是战争,就没有万无一失的说法,
丁奉偷袭梅敷、偷袭巴丘这两战已经打出了自信,
现在他斗志高昂,刀山火海都敢闯,巴丘又算什么?
刘禅见丁奉斗志高昂,认真地道
“承渊,此次出击实在冒险,
汝断不可寓于一时得失,该走时休要恋战!
汝平安无事,胜过百万大军!”
丁奉感动的虎目含泪,连声道
“世子放心,奉一定竭尽心力,绝不让世子失望!”
说干就干,丁奉立刻召集他的老班底,商议进攻计划。
大家听说世子又要再攻巴丘,非但不恐惧,反而各个精神大振。
“好啊,上次去巴丘只有韩当一个狗贼在那,
这次吴狗定然众将云集,
这人头够我们分了!”
“世子用兵,定然多有深意,
就算是用险,也有八分胜机!”
“才八分?
要我说,世子用险也有九分胜机,
只是故意激我们锐气,好让我等拼死厮杀才是。”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让丁奉有点膨胀。
不过,老兵油子出身的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
世子说,此番并没有得到上天开示,也就是说他之前都是得到了上天开示,怪不得战无不胜。
嗯,没有上天开示,世子应该是临时起意,在这大战之前历练我等一番。
虽然有点冒险,但世子是什么人物,肯定别有谋划。
想到此处,他立刻派人去请除诸葛乔之外最了解世子意图的阳群到来,
他恭恭敬敬地请阳群落座,给他斟满一碗浊酒,请阳群讲解刘禅此番用意。
阳群思虑片刻,微笑道
“此事不难,
兵法有云用兵不复。
此事妇孺皆知,难道世子用兵如神,连这个都不懂?”
“世子懂,吴狗肯定也懂,
他们这次在巴丘损失颇多,那个什么步将军本来在交州,现在都跑过来都来了,
那些吴狗现在肯定憋了一肚子的火,要打大仗报仇。”
“打大仗,他们就必须囤积足够的米粮、兵器,
世子之前先用言语稳住吴狗,让他们以为世子恐惧,有心跟他们交涉,现在巴丘一定疏于防备。
承渊率正军猛攻,吴狗的水寨说不定就会……就会遭受些损失。”
“这,这样吗?”
饶是丁奉谨慎,这会儿也是喜出望外。
阳群也觉得自己的推演绝对不错,他得意洋洋地道
“那是自然,不过……我总觉得,这进击之法若是被吴狗发现,很容易变为强攻,
大江之上,若是吴狗衔尾杀来,只怕不好应付。”
丁奉心中一凛,也佩服阳群思虑颇深。
上次自己能在吴军内兴风作浪,是因为提前打入了内部,还有周邵这个不懂军事的人任由自己摆弄,
真·出其不意。
可这次进攻巴丘,就算吴军毫无准备,自己最多也就是如上次一般烧些粮草军械,斩获定然不大。
若是自己后退,吴军战舰一齐追赶,说不定能趁势对油江口发动进攻,
到时候倒是得不偿失了。
不对,
世子之前哪次用兵不是以雷霆手段扫灭敌军主力,
从不给敌军留下还手的机会。
难道……
他还另有深意?这其中还有包围吴狗主力,尽数歼灭的机会?
“我再去请世子指点一番!”丁奉赶紧起身。
阳群一把拉住他,肃然道
“胡闹。”
“承渊啊,汝都是偏将军了,汝告诉我,偏将军是什么意思?”
“呃,偏将军乃是将军之辅佐……”
“知道就好!”阳群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地道,
“现在关公北伐未归,曹贼的大军极有可能南下,
而荆州三郡秋收在即,一切粮草调动、军资供给、安抚蛮族都要世子劳神。
汝是偏将军,这行军打仗难道还要世子慢慢指点?
当真可笑!”
丁奉惭愧地低下头,默默无语。
“没错,周公瑾至死才是偏将军,
那时他已经是吴军独领一方的盖世英豪,
我现在做了偏将军,岂能碌碌无为,事事劳烦世子?”
想到刘禅对自己的提拔之恩,丁奉心中一片炽热。
他索性盘膝坐下,又把地图扯到面前,和阳群一起大眼瞪小眼地研究起来。
两人从夜半坐到天明,反复推演许久,还是无法理解刘禅的深意。
天亮,阳群已经熬得双目赤红,
这还是他第一次无法解读刘禅的深意,不禁急的汗流浃背。
听见雄鸡报晓,阳群感慨地道
“此番世子用心颇深,定有大计。
不行,我一定要参悟出来——
承渊,世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要一字一句、原原本本说给我!”
丁奉也急的快哭出来了,
他开动脑筋,拼命回忆,咬牙苦思许久才道
“赵咨到来之前,世子先问了我战事如何,在巴丘都见过什么人,和我仔细推演一番如何才能反咬吴狗一口。”
他把刘禅和赵咨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又道
“我如实说,这虽然能占据大义的名分,但吴军狂怒之下必然要来报复。
他们已经开始秋收,这米粮便是比之前少了不少,也终究不会缺的太多,我等还是劣势。
世子并不气恼,又问我敢不敢去取吴狗的存粮……”
“什么!”
宛如惊雷炸响,阳群嚯地站起来,惊喜地道
“世子是说让汝再去取吴狗存粮?
没问汝敢不敢再去袭取巴丘?”
“是啊……”
丁奉扯过地图,无奈地道
“可是……这顺江直下,也只能去洞庭巴丘,
难不成还要去陆口?
呃,要是去陆口,我,我还真不敢……”
阳群哈哈大笑,缓缓地摇头道
“亏汝还是吴人,竟不知此地水文。”
“我,我是吴人不假,但我是庐江人啊……”
“呵,不说这个,你难道不知现在秋雨绵绵,江水大涨,
洞庭和资水已经连在一起了吗!”
丁奉看了看地图,这才恍然大悟。
他痛苦地在桌上拍了一记,大叫道
“我,我竟如此无知!
我竟如此无知!
世子这般谋划,我竟以为是强攻巴丘,实在可笑,实在可笑啊。”
阳群也惭愧地摇摇头,道
“我等不过中材之将,有幸跟随世子,
不然哪里学的这举重若轻的手段?”
“难怪世子在益州搜遍群山也要迫阳将军归降,
若是没有阳将军,我等哪能体会到世子用意?”
阳群惭愧地摇摇头,道
“我愚鲁智迟,虽能解说世子用心,却没有世子这般的谋划,
而且……哎,我终究勇力不足,这陷阵杀敌之事,还得劳烦丁将军啊。”
丁奉紧紧握住阳群的手,惭愧地道
“季众此话真让奉无地自容。
若将军不弃,奉欲与将军结拜兄弟,何如?”
“故我所愿,不敢请耳!”
·
残破的巴丘震惊了所有的吴军军将。
刚刚被提拔为绥南将军、代表孙权匆匆赶来的诸葛瑾面色极其难看。
他狠狠地剜了陆议一眼,沉声道
“召众将议事。”
陆议满腹委屈,不过心道自己作为陆口守将,确实不能推卸责任,
他没有辩解,也只能抓紧叫众人一起议事。
既然撕破脸皮,吴军的前线营寨已经索性搬到了这里。
诸葛瑾毫不客气地坐在主座,
他左侧第一坐步骘,右侧第一坐周泰,
其余陆议、韩当、朱然、潘璋、骆统、徐盛、宋谦分列左右,
等待诸葛瑾传达孙权的命令。
诸葛瑾本就生了一张驴脸,这会儿又长了几分,
他环视左右,冷冷地道
“至尊闻说巴丘遇袭,勃然大怒,亲率公奕至夏口督粮,
不日即将率公奕、叔朗、季明、叔武并进,沿汉水上讨伐关羽,
叫我等需好生用心,绝不可让刘禅再胡作非为了!”
众将闻言,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因为巴丘的大量存粮被付之一炬,孙权被迫亲自去夏口等地督粮,
而且全军突袭江陵刚正面的计划也因为粮食实在不够,被迫转变为孙权率部牵制关羽、其余人全力进攻刘禅(这样孙权部可以吃从夏口转运来的江东秋粮,诸葛瑾等人可以吃从经洞庭转运的长沙秋粮,不至于全军堆在一起拉长补给线)。
要至尊冒险给小弟打辅助,
这真是狠狠抽众人的脸了。
诸葛瑾又瞪了陆议一眼,咬牙道
“诸君,此番我国倾力而来,不容有失,
谁有妙计,不可隐瞒,
还请畅所欲言啊!”
“我有一言!”陆议长身而起,
他见诸葛瑾和步骘同时投来愤恨的眼神,苦笑道
“末将以为,刘禅用兵阴狠,还有可能再袭巴丘,
还请诸君小心应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