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幽暗的烛光,不时的在跳动,就仿佛一只耐不住寂寞的小精灵。
楚海的眉头都快拧到了一起,他道:“娘,那咱事先得说好,咱们家有一亩良田,可是孙凤陪嫁来的,娘就算卖了一亩地,剩下的得有一亩是我和孙凤的,毕竟铁柱还是你的亲孙子,若是孙女,我也就不张这个口了。”
楚兰心里面也泛着叽咯,家里的良田可是有两亩要给她当陪嫁的。
心里想着,她悄悄用手指捅了捅李氏的腰。
楚河对他的大哥开始有些不满,都是一家人,为何把利益分得这么清楚?这还算是一家人吗?
为了弟弟,当哥哥砸锅卖铁也要帮衬一把,不是应该的吗?
“大哥,那你说咋办?咱家统共四亩地,一亩地是大嫂陪嫁过来的,两亩要给小妹做陪嫁,剩下一亩是爹娘的,咱不能为了进京赶考,把爹娘的地也卖了吧?”
楚河是万般不乐意把自己爹娘的地给卖了,毕竟等老两口死后,那一亩地有一半是分给他的。
楚老爷子见兄弟二人僵持不下,别有吵了起来,到时候弄得兄弟不和睦,伸出手敲敲桌子,道:
“得了得了!老婆子,明个寻摸个想买地的人,把咱俩的那一亩地卖了。大不了若老三真考上了功名,再买回来一亩便是。”
李氏这时也打起了圆场,道:“就是啊,你们爹说的不错,老三若考上秀才当上官,咱家还愁地不够种吗?再说了,咱们家重渔业,要那么多地干什么?也种不过来。”
老两口开口打圆场,主厢房里的气氛才算缓和了下来。
只不过楚河心里头怨恨自己的大哥,太小家子气了,若是真考上了功名,即便是家财万贯,也不给他家一碗米。
而此时,楚海的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眼下日子要熬出头了,他该跟爹娘要给铁柱上学堂的钱了。
铁柱今年才十一岁,正是该上学堂的年纪,凭什么楚河能上学堂,他的儿子就不能?
“对,楚海啊。”楚怀山蓦然想起什么,用手指甲剔完了牙,拗过头对楚海道:
“我瞧这天儿,明个怕是要下雨,明个就不出海了,我自己去稻田地看看,你去孙凤娘家,把你那婆娘接回来吧,当着人家娘家面,说说软话。”
楚海差点要被气晕过去,孙凤的娘家人可不是好惹的,她爹是个杀猪的,活生生的暴脾气。
远的不说,上次两口子吵架,孙凤受了委屈回娘家,等楚海去接她回家时,差点被岳父瞪圆了眼珠子揍一顿。
这次惹孙凤回娘家的是李氏,又不是他,凭什么他去玩命?
“爹,解铃还须系铃人,是娘惹孙凤回娘家的,我去行,娘也得跟着我去。”楚海说话间,偷偷瞥了眼自己的娘。
楚兰听这话急了,“大哥,你怎么想的?咱娘是婆婆,哪有婆婆自矮身份去跟儿媳妇赔礼道歉的?你也不怕咱娘被村里人笑话。”
李氏心里这个暖和呦,看来还是闺女最疼娘,她剜了自己大儿子一眼,道:
“你咋就这么没出息?咋的?你怕她娘家人?去接她,那是给她脸,你看她又懒又馋的,当初若不是为了那一亩地的陪嫁,我还能娶她过门?”
“你娘说得对,这事不能折腾你娘。”楚怀山这会也帮着自家婆娘说道。
“得得得,我去不还成吗?”楚海是对自己家的娘愈发不满了,她惹一身骚,让自己的儿子擦屁股?
楚家主厢房闹得不欢而散,可楚南湘家的小院子里,确是一片欢声笑语。
小院子里。
田谷和楚南湘娘兄妹三个,寻了些连烧火都嫌味大的破布,铺在主厢房前的地上。
四个人席地而坐,院子中央用艾草点燃了篝火,以驱赶蚊虫。
田谷用树枝在地上写那个“楚”字。
楚文修兴奋的说道:“娘,这个我知道这个念楚字。”
田谷欣慰的看着自己这个早慧的大儿子,随即又把目光看向楚南湘和楚南清,道:
“湘儿,清儿,从前娘一直没机会教你们写字,这个字念楚,是你们的姓氏。”
随即田谷又写出了楚南湘和楚南清的名字,她先指向左边的名字,对楚南湘说道:
“湘儿,这是你的名字,楚南湘,记住怎么写了吗?”
楚南湘是暗呼一声幸运,幸亏自己的名字里没有繁体。
“娘,我记住了。”楚南湘佯装认真的看了一遍,随即仰起头,小嘴甜甜的笑道。
田谷教孩子读书写字时是很认真的,她直视着楚南湘的眸子,问道:“你只看了几眼,确定学会怎么写了吗?”
为了证明自己‘聪明’,楚南湘用树枝在地上扒拉来,扒拉去,把自己的名字抹掉。
她在地上重新写上了楚南湘这三个字,随即得意的看向田谷说道:“娘,你看吧?”
田谷心里高兴,奖励的摸了摸楚南湘的小脑袋,道:“我家二闺女就是聪明,学什么都快,可惜是个女娃,不然等过两年,把你跟你大哥一起送到学堂读书,做个伴该多好。”
在封建的古代,女子读再多的书,即便是考中了秀才,也当不了官。
有钱人家让闺女读书,单纯是为了修养,而普通的百姓家,自会让家里的男孩子读书,为了考上功名,光宗耀祖。
“娘,我不想去学堂,我想在家陪着娘。”楚文修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自小好学的他,可没少偷偷的跟同村已经上了学堂的哥哥们学习写字和背诵四书五经。
可如今这个新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若是他去上学了,家里还哪有收入,难不成还指望两个妹妹?
田谷自然是了解自己的儿子,她宽慰道:
“修儿,你自有好学,娘知道。等再养几日,娘就出去当绣工,趁着肚子没大,攒些银两,买些鸡鸭鹅,下了蛋,也好卖掉,给你换送先生的束脩。
等娘生下小四,出了月子,就跟南湘一起上山找山货。娘打听过,如今县里的学堂,每年要三两银子,娘使使劲,还是能供得起的。”
“娘”楚文修眼角湿润,从前在楚家,这他连想都不敢想。
记得一次偷偷看三叔放在厢房里的书,被奶奶发现后,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
楚南湘本来想说,“娘,不至于,我卖草药的话,每年拿出来一部分供大哥读书还是搓搓有余的。”
翌日。
一大清早的,楚南湘正把昨日采来的菌菇和木耳铺在院子里晒,正打算去胖婶子家,看看弩做的怎么样了。
还没走出院子,便看见荣雨萌跨过倒塌的砸烂走进院子。
看见楚南湘时,荣雨萌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睛依旧没好气的扫了楚南湘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