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阵阵,吹在苏娥梨身上,全身上下冻透的感觉,让她战栗不止。
一个看上去精瘦的老婆子,正在旁边跺着脚骂,“跳!让她跳!赔钱的东西,跳了死了正好!元宝的书也敢烧,不过就是训了她两句,着急忙慌就自己跳了井!”
骂着,似乎还嫌不过瘾,老婆子又捶胸顿足,拍打着自己没几两肉的胸脯,干嚎了起来。
“天杀的丫头啊,你咋就跳了井呢!不知道的还寻思着是我这个当奶奶的对你不好,平时打了你骂了你,逼的你没办法跳了井,你这一跳,往后可让我咋活啊!”
她哭天抢地,双手在脸上乱抓挠,可就是不见真落下几滴眼泪。
已经醒了的苏娥梨眯着眼看清了这一切,心里忍不住呸了一声。
她虽然刚穿越过来,可原主的记忆还留在她身上,她哪里是被训两句受不了就跳了井,分明是被打,被逼到受不了跳了井!
那个嚎哭的婆子是孙氏,是苏娥梨的奶奶,这会儿搀住孙氏小声呜咽着的,是孙氏的三儿媳,郑氏,而二儿媳钱氏则是也跟着婆婆哭号了起来。
“我的好侄女哎!你这就走了,可是挖你婶的心头肉啊!婶打小最疼的就是你,你放心,就算是婶儿把自己这身肉卖了,也得给你凑张棺材的钱!”
苏家的几口人哭做一团,听得旁边围着的村里人,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
有人小声嘀咕,这苏娥梨真是可怜,年纪小小就没了爹娘,幸亏还有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可怎么性子就这么倔,做错事被训了几句就自己跳了井。
苏家也不容易,在村里也确实什么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家,这时就有那么几个好心人动了恻隐之心,要不……一人凑两个铜板,让苏家把大丫头葬了?
冷风一吹,苏娥梨更清醒了几分,原主的记忆呼啸着涌进她的脑海,她暗暗攥紧拳头,对这家人的厌恶程度,又狠狠增加了不少。
这次“苏娥梨”跳了井,烧书只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苏家想逼她嫁给隔壁村的瞎眼刘员外当小妾!
说是嫁,其实是卖。那刘员外都快七十了,当她爷爷都绰绰有余,“苏娥梨”不肯,苏家人就对她又打又骂,被逼到无路可走,这才跳了井。
眼下他们又哭又恼,也根本不是心疼她跳了井,他们哭的是拿不到刘员外的钱,捎带着想博一波村里人的同情,更想捎带着收几个钱罢了!
身上越来越冷,逐渐清醒的苏娥梨,心知自己不能继续这样躺下去,她动了动胳膊,哎呦一声,缓缓翻了个身。
“梨丫头!”围观的人里有人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梨丫头没死,她醒了!”
醒了?孙氏和钱氏对视一眼,各自眼里都有着藏不住的高兴。
她们高兴的当然不是苏娥梨没死,而是又能收到刘员外的那笔钱了!
于是她俩一个呼唤着好孙女,一个喊着好侄女,立马就迎了上去,没想到,走的太快的孙氏,竟然被苏娥梨一把推了个趔趄!
孙氏的火呼啦就上来了,这个死丫头,还敢对她动手了!?她刚想一巴掌扇过去,钱氏就扯紧了她的袖子,使了个眼神,这还有这么多外人看着呢,不能像在家似的,对那个赔钱货想打就打!
钱氏假惺惺地靠上前去,“梨丫头,你这是咋了?”
没想到,平时对她言听计从的苏娥梨,这次竟然抬手就抓了把碎石子冲她扬了过来。
苏娥梨坐在地上,连连后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大到了极限,嘴里恐惧地嚷嚷着:“鬼,有鬼,有鬼要害我!”
现在本就是傍晚,太阳已经沉了下去,一片黑漆漆当中,她颤抖的叫嚷声,让村里人也跟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都说死过一回的人,有的能看见鬼,难不成,这梨丫头就是死了一回能看见了,这附近真的有鬼!?
趁着他们发愣的功夫,苏娥梨爬了起来,顾不得地上冷硬,双膝爬行,扑到一个妇人面前,就抱住她的腿大哭了起来。
“娘,娘是回来看我了么,娘!”
被抱住的人是村长夫人,和她娘的确差不多的年纪。
“我,我不是你娘呀孩子……”村长夫人伸手去扶,她却固执的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娘……你可算回来了,他们欺负我!”苏娥梨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眼泪成串的掉了下来,“有鬼,鬼好可怕,鬼欺负我!鬼还要把我卖了钱,卖给隔壁村刘瞎子当小妾!娘,你带我走吧,娘!”
这话一出来,村里人眼神就有点不对劲了。
她要是说别的胡言乱语,兴许大家还会以为她跳井跳的迷糊了。
可她说的清清楚楚,刘瞎子,这附近几个村里,就隔壁村有那么一个瞎眼的刘员外。而且因为好色,名声早就臭了,不过舍得给钱,只要谁家愿意把女儿卖给他,他倒是愿意给大把的钱。
只不过,买过去的丫头,没有几个能活过三年的,那刘瞎子折磨起人来,可狠着呐!
孙氏的脸色变了,上去就要扯她走,“梨丫头,你这是迷糊了,走回家去,回家去奶奶给你熬姜汤喝!”
苏娥梨死死抱住村长夫人,她知道自己这次决不能松手,只要这次没把事闹大闹清楚,她相信等自己一回家,马上就会被捆住手脚塞住嘴送到刘员外那去!
生死就看这一博,她绝对不能怂!
她眨了眨眼泪,眼泪掉的更凶了,认准了村长夫人就是不放手,“娘,你快带我走吧,你再不带走我,鬼就要打死我了,鬼吓唬我,说不嫁给刘瞎子就得打死我,好疼啊娘,真的好疼啊……娘你带我走吧,娘——”
苏娥梨的身世本就可怜,这会儿一口一个凄惨的娘,唤得心软的人都有些想掉眼泪。
有已经意识到不对的人站了出来,“孙婆子,刘员外那是怎么回事?”
“听她瞎说!”孙氏啐了一口,“自打她爹娘死了,我们好好养活着她的,平日里动她一指头都舍不得,顶多就是说她两句!哪个逼她打她了?!”
钱氏也赶紧附和着婆婆:“就是!平日里就算有两口好吃的,我们也得尽着给她,谁干那天打雷劈的事儿了!你们可不要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