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相府内,吴念柏褪去衣冠,穿着家中的素衣,突然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普通老者。
转眼间春季过半,可是照进家中的阳光却没有什么温度,可能是冬天几场大雪的缘故吧。
气氛很压抑,吴杨氏在一旁心疼的看着如此落魄的老爷。
这么多年在朝中意气风发,就算对上沈祭酒那个读书人都未曾落过下风,今日上朝回到家中便枯坐如此,宛如失了魂。
中途来了个宫中的太监,将宫中那一场如同博弈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复述,更像是抽走了自家老爷的精气神一般。
太监临走之时,吴杨氏追出去,往太监手中塞了不少的银钱,说道“公公近期就不要跑了,小心陛下不喜。”
那名陛下贴身太监,先是客气准备推回,毕竟吴首府给了不少,可是仔细琢磨了一下,整个人脸色惨白,看了眼吴杨氏,连忙行礼“谢谢夫人提醒。”
这应该就是陛下的最后警告了,看来自家老爷的官路到头了。
看来最迟应该就是战事开始后,如若赖着不走,那便是陛下开刀对象,最好结局也不过是一个告老还乡,最后的体面了。
知道了前因后果,便知道了为何老爷如此落魄,中间确实需要一个引子,秦谷便是那个桥梁,所有矛盾的缔造者。
今日世袭罔替的秦谷穿蟒袍上殿,腰间挂虎符便算是给满朝文武打过招呼了。
吴杨氏试着劝过,打拼了一辈子的首府位子,怎么舍得说辞官就辞官呢,现在辞官最多身后落个中庸的溢名,而自家老爷看上的却是文首“文正”的溢号。
吴念柏突然想到了什么来了精神般,抬头望着小自己十几岁的发妻,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吴杨氏叹了口气,真的不想老爷为了溢名走这步险棋,这一步走不好可能会毁了魏国基业。
吴念柏魔障了,从椅子上摔下来,就像是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的抱着吴杨氏的腿,眼神灼灼的看着发妻问道“你已经有办法了对吗?”
吴杨氏第一次见老爷如此失魂落魄,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魏国首府,依稀还看得到当年力压群雄,就连沈祭酒在治国之道和朝政权术之道也都逊色于自家老爷,除了那个叫做姜贤的人,这是老爷第二次感受到如此大的威胁。
老爷若真的想留住官位,陛下想战,那便不要去干预,这中间陛下会重新培养出来一个人,这期间老爷手中的权利只会一减再减。
吴念柏想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老爷和陛下之间的矛盾便是,陛下想要的不是治国安邦之臣,在这乱世更需要一位雄才伟略,谋略无双的谋臣。”
吴念柏心如死灰,松开了双手,瘫坐在地上,脑中已经有一个人选了,当年与贾钓博弈,战场之上永远是一袭白衣,硬生生的把秦雄十五万士卒拼没,帮魏国谋出一条生路“军神”姜贤。
虽说死了十五万士卒,可是整整拼死了近六十万的别国将士,能如此舍命陪君子的也只有秦雄这个莽夫。
“老爷也不用太过担心,换首府岂可是一朝一夕之事,就算是陛下愿意,那位军神可不一定答应,而这中间的桥梁便是秦谷,这也是陛下缕缕用秦谷破局的原因,秦谷下水后,这个师父才能稳坐军中帐。”
吴念柏再次抓住了救命稻草“秦谷必须死,远在秦武洲的姜贤,万事皆休。”
眸中点点心光的吴念柏,想到了些什么又沮丧了起来“此子心机颇深,藏了二十年,派去秦武洲的探子无数,竟然都被瞒了过去,今朝大闹太和门,看似荒诞,实则每一步仅仅有条化险为夷,往常早就龙颜大怒,如今更是态度暧昧,此子更是有武夫功底,难如登天。”
吴杨氏看着重新充满斗志的老爷,打心底里就开心,还是波澜不惊的说道“老爷莫不是忘了我娘家的营生了?”
吴念柏春风得意“快派人联系北边,夫人。”
吴杨氏满腹牢骚的说道“老爷这么多年都没回去看看了,现在让我怎么好意思。”
吴念柏搂过吴杨氏面不改色的说道“夫人莫怪,这些年正忙国事,怠慢了,待此间事了,便在陪你回去看看雪。”
吴念白长吴杨氏十五岁有余,四十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却很不错,依偎在吴念柏的怀里,倒有几分小娇妻的味道。
吴杨氏感受着这个为自己遮风挡雨几十年的怀抱,手搭在吴念柏的胳膊上,脑袋蹭了蹭,双目紧闭感受着每一次的心跳。没有以前跳的那么快,那么有劲,但是却很安心。
“只要你没事,一切都好。”
吴杨氏家住拒北城中,原本也算是个农户,最后在山中挖参发了家,如今更是北边数一数二的家族企业。
上到官宦将军,下到贩夫走卒,势力范围之内,只有你有钱,没有干预不到的地方。
魏文帝一年,冬。
吴念柏奉令考察民情,那一年大雪,饱受战争之苦的人民哪里还能挨过这一场大雪,也就是那年吴念柏主张修了这座拒北城,原本仅仅是个收容灾民的小镇罢了。
张白象被远调出京,成了这座拒北城的镇北将军,杨氏与张家一同协作,成了生意上不错的伙伴,打理了没几年这拒北城还有了几分人气,再到如今的一座巍巍大城,这两家皆功不可没。
也就是那年冬天,吴念柏在桥上遇到了这个小自己十几岁有余的杨氏千金,加上那是自己又是朝中首府,两人更是一见如故,便有了后来的雪中探佳人的佳话。
两人长久的相处下来,发现自己的夫人不光才情并存,更是对国家的治理有着独到的见解,出身民间,懂得人间疾苦,也比这些朝中大臣们更加的懂得人心。
吴念柏这些年来在朝中威望,少不了自己夫人在背后的帮衬。
吴杨氏告诉老爷,要借刀杀人,我们有钱有权,完全可以利用钟家当马前卒。
吴念柏有些迟凝未决,毕竟钟瑁算是半个自己学生,若是如此利用难免有些不耻,何况以其城府,不会看不出如此拙劣的布置。
吴杨氏胸有成竹的道“老爷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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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之后,钟府之内。
“父亲为何当时阻我,秦谷屡次辱我钟家,先是在龙虎山辱二郎,又坑杀十二地支三人,陈欣沂的事情多半也脱不了干系,今日又在太和殿前动手,不杀此子我实在难解心头之恨。”钟攀对太和殿前之事耿耿于怀。
“你是不是觉得憋屈,明明一个纨绔子弟,偏偏三番两次的从自己的安排下脱险。”钟瑁平心静气的问道。
钟攀自然也有所猜测,一次两次可以叫运气,可是屡次三番的破坏自己的安排,而且今日在朝堂之上应对的游刃有余,身上的霸道之气,怎么会是一个纨绔子弟身上所拥有的,更像是一个大杀四方的莽夫,在朝堂之上又像是巧言善辩的谋臣。
“可是终究是我钟家路上的绊脚石。”
不可否认,若是今日迎着锋芒正盛的秦谷,自己没有胜算。
钟瑁欣慰的点了点头,在受辱的情况下能迅速想出事情关键,没有被冲昏头脑,犹感欣慰。
拿起桌上的茶壶,亲手给钟攀倒了一杯茶,茶水溢出,可是并没有停的意思。
“秦谷如今就像是这杯茶,茶满自溢,今日他秦谷成了天下读书人的众矢之的,自然有人比我们更心急,陛下的态度不足以让那些读书人止步。”
钟攀依旧咽不下这口气,今日在太和殿前止步,那会成为自己武道的梦魇,可是玩弄权术的父亲却不知道这些。
刚说出“可是”二字,便被钟瑁伸手制止了。
“你在乎天下人的看法,你和你在乎北境边军中有人戳你脊梁骨,大势将近,不能在让钟家陪着秦谷站在风口浪尖之上,秦雄还活着,秦谷就太稳了,让他觉得自己稳到真的可以站在太子门前提刀对峙天下人。”
钟瑁兴许是说的有些口干,将两杯茶一饮而尽“陛下也下场了,一向高坐中军帐的主持者也站了队,那么这场对弈从本身来说就已经不公平了。”
钟瑁突然面色变得严厉了起来道“从今日起十二地支不准离府,这趟水你也别再趟下去了。”
钟攀有些垂头丧气的道“知道了,待诸军大比之后,我就回拒北城去。”
虽说嘴上答应了,可是心中却一万个不服,同龄人的较量,满脑子想的都是到了拒北城有的是办法泡制秦谷,最后在制造一个死在北寒高阶修士手下,自己在带兵打下几个据点,算是立功加报仇了,说不定官位还有的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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