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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画室
    天仍是灰蒙蒙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在G市的某条胡同里,名叫顾相随的年轻人坐在我对面。

    那个阴霾的下午,他向我讲述了他自己。

    ……

    十年前的那一天,我父亲因为故意杀人罪锒铛入狱。后来,又被转送到精神病院。

    他是个画家,在城东有一间画廊,他并不出名,只是偶尔给某个杂志画画插画,赚赚稿费罢了。家里全靠母亲在一家上市公司上班,才能过上小康的日子。

    他们结婚时,是瞒着双方父母私奔的,因为只凭父亲的画家身份,母亲家里跟本就看不上,但他还是成功带走了母亲。从京都,到了G市。

    母亲与我谈起父亲时,总是笑得很幸福。我知道,母亲深爱着他,所以才会跟他一起背井离乡。

    他们结婚的时候,父亲模仿《蒙娜丽莎的微笑》的风格为母亲画了一幅画,画上的母亲犹如女神一般,我想,父亲也是爱母亲的吧。

    可不幸,终究还是降临在了我们一家人身上。记得是我高三毕业那年,父亲教我画画。记忆中他的画室很杂乱,底稿,画笔,铅笔屑,颜料,各种与画画有关的物品都胡乱地扔在地上,中间立起一个画架,上面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看得我眼花缭乱。

    他用手握住我的手腕,拿起铅笔,在上面画着线条。他的手上有层厚厚的茧,很粗糙。沉重的呼吸声在我耳边回响,他的怀里,格外地温暖。

    那些线条在经过尖的可以轻易刺穿皮肤的铅笔尖的勾勒下,渐渐塑成了型,那是母亲。尽管只有简单的线条,但我仍是一眼就分辨出来。

    我将目光移到地上那些废稿上,画的都是母亲。

    我深深地感受到了父亲对母亲的爱,但那些废稿上的一双双目光,却令我不寒而栗。

    “专心点。”

    父亲低声说道。

    尽管语气毫无波动,却仍令我感受到了其中夹杂的训斥,甚至是……杀意。

    可那时的我正处于叛逆期,根本不听父母的话,我便一把挣脱开他的手,将铅笔扔在了地上,说道:

    “反正画画学了也没用,无聊,不学了。”

    他愣了几秒,便一把将我推开,我赤裸的脚踝被那铅笔尖划伤,带着铜锈味的液体,渐渐从伤口渗出。

    我惊恐的坐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父亲。

    他的眼神里,竟满是杀意。

    他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捡起那支沾着血迹的铅笔,将它一把扎进画上母亲的眼睛中,鲜红的液体顺着纸张缓缓流下,留下一道痕迹。那情景,极像是母亲流下了血泪。

    他扭头看到这幅场面,便丢掉铅笔,双手颤抖着捧起那幅画,眼中的狂喜喷涌而出,他在笑。

    那个男人在笑。

    我飞快地爬起,跑了出去,将画室的门猛地锁上,瘫坐在楼梯间里。

    我无法忘记,父亲的神情。

    我不知道,自己在楼梯间坐了多久。画室的门被打开了,父亲走了出来,手上沾满了红色颜料,鲜艳的红色从手指间划过,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他看了我一眼,便走进了洗手间,里面传来了水声,他洗完了手上的红色颜料,然后一把拉起我,拽着我往家走。

    路过画室的门口,我扫了一眼,里面涂满了红色颜料,鲜红的颜色刺激着我的视网膜。我看向父亲,他面无表情,但眼中闪过的一丝诡异的喜悦,还是被我捕捉。

    我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了。

    自那以后的几个月里,我再也没有去过父亲的画室,母亲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父亲外出的时间愈来愈长,他对母亲的说法是:

    “找了间公司合作,每周必须交一幅插画,报酬很丰厚,所以会回来得晚一些。”

    母亲也没有怀疑,也为父亲感到高兴,兴奋地与父亲拥抱在了一起。

    我站在母亲的身后,惊恐地看着父亲那双狂喜的眸子。当天晚上,父亲便带回一个大号的公文包。他将那公文包保管得很紧,不让我和母亲碰。

    母亲以为那是什么重要的合同,也就没再多问。但我知道,那公文包里,装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父亲每次外出,都会带着那个公文包,然后就出去一整天,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干了什么。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我放了暑假,在家里闲着。

    父亲仍是每天早出晚归,无时无刻提着那个公文包。

    母亲以为父亲是在为了家里拼命工作,便在父亲回来后对他说:

    “春秋啊,别太累了,家里还有我呢,要注意休息啊。”

    “颜欢,不必担心我,我会创造出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作品!”

    “嗯,我相信你,春秋。”

    父亲说过的话,那时的我并没有想到那句话背后的意思,只是,心里那不安的种子,愈来愈深。

    次日早上,父亲依然早早出了门,我在床上无聊地刷着Chat(一种与微信类似的软件),班级群里的聊天内容引起了我的注意。

    “哎哎哎,你们这几天见没见着一个在山上偷猎的人啊。”

    “我刚好想问这件事,就是那个板斧猎人是吧?”

    “板斧猎人?什么鬼?不就是拿着双板斧砍点猫猫狗狗么?有你说的那么高大上吗?”

    “对啊对啊,那个男的真是个变态,打猎不拿猎枪就算了,打完猎不割肉,趴在那用针筒抽血。”

    “你怎么知道?就不能是动物保护协会采集血样的吗?”

    “你家动物保护协会拿双板斧砍动物啊?那男的就是个神经病,不用管。”

    “也是啊。”

    “……”

    我静静的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聊来聊去,心感无聊,便关掉手机屏幕,起床洗漱。

    可我不知道的是,危险,离我已经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