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将官们当然都是心高气傲的,甚至还有不少这辈子都是靠自学成才,这个时候了还让他们去读书,大多数人都是不愿意。恐怕也就只有加强一下对火器的认识和理解才能让他们还有点儿前去报到的欲望吧。
不过不愿意不要紧,李荩忱有的是办法。
大多数的将官,最怕的,不过自己的老上司,因此李荩忱调过来坐镇书院的,没有一个等闲之辈。
坐镇长安军事书院的,是李穆、梁士彦和萧摩诃。坐镇金陵军事书院的,则是吴明彻、蒋元逊和韦孝宽。萧摩诃已经在北上的路上,而韦孝宽也在南下的路上,蒋元逊也在随驾南下,不久自然就会抵达建康府。
毕竟以李穆和吴明彻的身体状况,还是不要舟车劳顿的好,所以为了南北方的军事思想能够交流贯通,李荩忱选择年轻一些的萧摩诃和身体状况还不错的韦孝宽为南北方交换的人选。
同时老将蒋元逊在这一次北上之中也算是完成了自己最后再建功立业一次的愿望,之后自然就能功成身退。
而萧摩诃此次北上也是为了在杨素随李荩忱南下返回建康府之后坐镇长安太尉府。
军事书院之中将星云集,都是世上公认的名将,总有一个是那些心高气傲的将官们见了只能低声下气的,毕竟当他们还是一个普通的仗主和幢将的时候,这些老上官们就已经在指挥战斗,对上他们,就像是小学生对上了班主任一样。
而对于那些老将军们来说,这辈子已经快要到尽头了,新的一辈人已经崭露头角,若是他们还继续赖在这个位置上未免有“老而不死是为贼”的感觉,所以现在功成名就,自然就要主动让贤了,免得之后再发生什么,倒是让自己晚节不保。
反倒是在学院之中教书,到这把年纪了还能桃李满天下,自然是最好的。这些老将军也都有子弟和族人需要扶持,而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到时候肯定会扶持这些老师家的师弟,所以对于家族的未来延续也不是什么坏事。
衡量古代帝王的功业,往往从文治武功两个方面来进行,至少李荩忱认为自己文治武功都有涉及,随着行政制度的划分、军队的调动以及税收法和书院的出现,整个关中也将被大汉经营的如铁桶一样。
这里以后不仅仅是大汉向东进攻宇文宪的重要战线,也是未来更长远的时间里大汉向西拓展一直到西域乃至于更广阔天地之中的立足点和出发地。
“对长安,朕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李荩忱看了一眼窗外纷纷扬扬下着的雪,沉声说道。
马车之中的空间虽然不算大,但是坐下三个人绰绰有余。
一张小桌子摆在面前,桌子上摆着茶杯,旁边的小火炉上,茶壶正在轻轻的颤抖,水马上就要烧开了。
外面风雪大了不少,所以队伍最终选择一处山坳停下躲避风雪。
否则李荩忱也不敢在摇晃的马车上喝茶。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淡淡说道:“余在长安虽日久,但是从未想过尚且可以从这些方面治理关中之地,陛下所做,已然无可挑剔。世上无完人,陛下也无须寻求十全十美。”
李荩忱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岳父此言倒是不假,至少现在,朕只需要比宇文赟和宇文宪做得好就足够了。至于之后,朕既然此心在造福天下苍生,自然还是要倍加努力。”
“陛下有如此之心,万民也当高兴。”中年人的话音很平淡,听不出来像是在拍李荩忱的马屁,似乎就真的是代表万民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样,上位者的气势已经无须遮掩。
“水开了,小心些。”杨妙跪坐在桌子另一侧,给两人沏茶,“阿爹,陛下颇爱清茶,阿爹也尝尝?”
那中年人正是杨坚,曾经的大周隋王。
此时的杨坚一身素白棉袍披在身上,头发披散在肩膀上,黑色的头发之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白发,脸上不经意时也能看到皱纹,但是这都无妨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仙风道骨的气质,若不是他一言一行之间还都让人能够感受到这是一个久在高位的人,恐怕还以为是哪里的得道之人成仙成佛了呢。
当初的魏晋隐士,也不过就是如此风貌了,很显然杨坚已经看淡了生死富贵,一切已经如浮云。
李荩忱并没有杀杨坚,但是也没有真的把他和宇文赟、陈叔宝等人发配到一起去种田。
对于这个重开汉人之天的枭雄人物,李荩忱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尊敬和害怕在其中的,但是他也更期望杨坚的才能和见识能够为自己所用。
让杨坚入朝为官是肯定不可能,就算是李荩忱答应,朝野上下肯定也不会答应,诸如杨素、元晟以及韦孝宽这些人,大家和杨坚多多少少都有过节,大家当然不期望杨坚能够重返朝堂。
而且杨坚自己也不可能真的放下和大汉之间的所有矛盾和成见,这些年来的斗争之中,双方都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是有目共睹的,且不说杨坚的手下亲信,诸如柳裘、皇甫绩等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早就已经星散,就连他自己的长子和次子都死在了那一次长安之乱中,这对于杨坚来说是最大的打击,现在他头上的白发几乎都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因此杨坚也不可能答应。
不过至少现在人苟活了下来,也就失去了再死一次的勇气,尤其是杨坚再一次见到了自己最愧对的家人,更是让他只能选择认同于现在的命运。
李荩忱并没有强求他为大汉做什么,而是在秘书监之中给他留了一个位置,一个谁都没有办法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位置,杨坚的薪水也是直接从内库之中支出,倒是有些像李荩忱自己的私人顾问一样,对于近期来大汉所制定的各项政策,李荩忱也颇有兴趣听取杨坚的意见。
对于北方的局势,大汉的官员们终究还是缺少经验的,很多社会矛盾和问题他们也很难认识清楚,制定出来的政策多少都有浮空想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