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经他一提醒,都想起一个人来,一个个或是打量或是探究的目光在殷破天身上来回的转,瞅的殷破天一阵心头发毛。他觉得自己此刻像是被人扒光了,扔在探照灯底下被当做不老仙丹在研究。
“咕咕咕!”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众人顺着声音望过去,不觉一阵无语。竟然是巨鹿那货的肚子在叫?
巨鹿被瞅的一阵脸发烫,头一次觉得肚子叫如此丢人。这可是在为一国之君守灵,他恨不能找个地洞扎进去不见人算了。
瞅着这胖子扭扭捏捏垂头不语的小媳妇样儿,祝红玉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笑后才觉得不妥,咳嗽一声化解尴尬,干脆躲廊柱底下去收拾表情去了。
“谁没饿过肚子,至于嘛!”巨鹿委屈的一阵哼哼。
郑克风无语了。
历朝历代皇帝驾崩后,守灵的人都是三天水米不进以尽心意的。这位爷可好,公开叫嚣着他肚子饿。他瞅了瞅殷破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紧了嘴巴。
“给这几位贵客送点儿粥水过来。”殷破天吩咐。
郑克风的脸都僵掉了。“是!”无奈退下,他有点儿想念裴公公了,若不是他此刻正晕着,郑克风真想将这差事扔过去,砸死这死太监。
这二位在同一位主子跟前几十年,虽然时常掐架,有时谁看谁都不顺眼,可真遇到事情了,彼此就是彼此最大的倚仗和靠山了。
如今正是特殊时期,能相信的人少之又少,那死太监睡的香,这所有差事只能由自己担着了。郑克风开解自己,“这是为了主子的安全着想。”心里没那么不痛快了,脚步也越发轻快了。
冥界。
冥神一回冥界就钻进了那具肉身之中,一面活动着僵硬的身子骨,一面抱怨,“这衣裳真是麻烦,扔久了不穿又得换。”还是自己的身体舒服,忍吧!
“冥神,不好了!那个冰心投胎后在人界早夭,回到地府在那边闹起来了。”一个阴差前来汇报。
亲手弄死的人太多,冥神一时间没想起来,“谁?”在地府闹事,打死不就完了吗?
阴差头垂的低低的,硬着头皮道“冰玉宫大弟子冰心!”这是它们的疏忽,人家当初根本就没有饮下忘魂汤,而是把它含在了舌头下。魂魄刚被送到阳间,这忘魂汤就被她吐了出来。
经他一提醒,冥神恍然,笑得意味幽深,“本神选定的棋子,真是不简单呐!”
阴差讨好的插了一句“简单的您也看不上不是?”成功的讨得了冥神的喜欢,只听见头顶一阵哈哈大笑,他瞬时松了口气,“这几十条小命总算是保下了。”若是冥神追究起来,那押解冰心到地府的、看着他们喝下忘情水的、还有送他们去投胎的……不定得多少人头落地。
“把她给本神带过来!”冥神吩咐完,又从躯壳里飞了出来,抬手一挥,一道结界将这件衣裳跟大殿隔离了开去。
“是!”阴差领命而去。
在人间匆匆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如今又在阴间相遇了。冥神殿下坐在高位,无聊的以手撑头,看着这场夫妻相逢的大戏,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陛下,您怎么也……”冰心满眼晶莹闪烁,捂着嘴巴,惊的一时间失去了反应。雍皇直接就抱了过去,紧紧的扣住怀中魂魄的腰身,“再看到你真好冰心!”两行泪落下,满脸都是久别重逢后的欢喜,抱也抱了,能如此清晰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讲简直是莫大的幸福。
这二位不愧是人中龙凤,很快意识到不对。转身望向了那个正慵懒的靠在高座上看戏的黑影。
“阁下是谁?”雍皇将冰心藏在了身后,防备的盯着黑影。
黑影见状忍不住呵呵一笑,抬手召来一个小鼎,瞅着小鼎,他仿佛又记起了霖儿那丫头,似笑非笑的问他们,“你们是自己进来,还是本神收你们进来?”
这有什么区别吗?
雍皇不知道厉害,推自己的爱人,“快走,别管我!”如今这情形,跑一个是一个。
冰心知道其中厉害,握紧了雍皇的手,拉着雍皇,只见一道白色灵光闪过,两人已经进了小鼎。
里面景象依旧,仍旧有几副骨架,雍皇吓了一跳,随后恢复常态。他叹了口气,“本来你可以逃掉的!”心里内疚极了,他一个大男人,反而成了妻子的拖累。
冰心给自己找了个可以下脚的地方坐下,“逃?这里是冥界,那位是冥神,往哪里逃?”
“什么?”雍皇骇了一跳,他竟然见到了冥神?
人界。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宫人们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洒扫、收拾。没多久,那冰心殿就成了一片空地,瓦砾被一车一车的运走,什么都没留下,只剩下空荡荡一片。
雍皇驾崩,皇宫上下一片缟素,所有的宫人、侍卫都披麻戴孝。远远的看过去,仿若进入了一片白色的海洋。
国不可一日无主,今日的登基大典是太子想了无数个日夜没能完成的。本来准备的相当豪华,可正逢皇帝新丧,殷破天觉得不适合铺张浪费,就让人减去了许多。虽然简单了些,可该有的气派、该有的仪式一样不少。
天子身穿一身白色龙袍,头戴金冠,往高处一座,威严霸气十足。他身侧坐着一身白色公主正装的相思,这兄妹俩平日在蓬莱山再亲切不过了。可一穿上这身行头,忘川不得不承认,“真是天生的帝王!天生的金枝玉叶!”
祝红玉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能见识到人界的皇帝登基。她越看殷破天越觉得这个男人值得托付终身,平日里温柔小意,关键时刻霸气天成。天生的王者至尊,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的上自己。她知道,殷破天对自己也是有情的,思及此,脸上爬满红云。她告诉自己,“幸福是要自己争取的!”霄云峰回不去了,不要紧,只要殷破天愿意,她愿意,这里将是她永远的家。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京都城的大小官吏都参加了这场登基大典,两千人的山呼声震的空中飞鸟落荒而逃。
白天累的要死,晚上继续守陵。
灵堂现在只有公主在,陪着她的还有蓝盈、伊可、忘川和蓝荣。
死胖子巨鹿如今在御膳房胡吃海塞,至于祝红玉,她和殷破天一起漫步在去往灵堂的路上。处理完了御林军内部和参加太子党的官员们,一瞅天色,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掌灯的太监们更换着灯笼内的蜡烛,然后又将它们高高挂在了廊道里、长走的路上。
“真羡慕你和相思,你们俩有个好父皇!”
“你呢?你没有吗?”
祝红玉垂下头去,眼底有湿润一闪即逝,“我父亲早在我刚出生没多久就去逝了。”
殷破天脚步顿住了,“对不起,我……”他好像提到了一个不好的话题。
祝红玉苦涩一笑,“后来母亲也因为月子里伤心过度,哭伤了身子,我三岁时就撒手人寰了。”
殷破天一直觉得这女孩子傲慢无礼,没想到她也有不为人知的凄惨身世。
“我哥就只会让我做不喜欢的事,我想逃,我一直想逃。这不,就离家出走了!”她解释了她无故出现在皇城附近,又将郑克风他们修理一顿的原因。“我当时气儿正不顺,想进城被拦在外面,他们还拿箭射我!”
瞅着她一脸委屈的可怜傲娇小模样,殷破天顿时了然。
“谁让他们穿的铠甲一样,我以为是来杀我的呢,就先下手为强了。”
郑克风擦汗,那天没被这女人打死真是命大!
那边,相思站在雍皇的棺木边,就那么眼睛不眨一下的望着棺木中睡熟了一般的父皇。
“逝者已矣,想开一些!”蓝盈走近她,将自己温暖的怀抱给了她。
“蓝盈,我自幼淘气,被父皇惯的无法无天。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事,从未苛责过我什么。”她整个身体靠在蓝盈怀里,话说的淡然,可所有人都听得出,那时的相思有多快活。
“那就更该好好活着,不要辜负了你父皇对你的期许。”蓝盈抚摸着她的头,安慰妹妹似的安慰她,“不要让他看见你哭鼻子的丑样子。”
其实,美人落泪别有一番风情。
可这丫头哭起来大雨瓢泼的,还是不要的好。她怕整个京都城淹了,他们龙族背黑锅。
“嗯!”相思唇角微微上扬,给了棺木中的雍皇一个大大的笑脸,她记得,父皇就喜欢看她笑,她一哭他就心疼的受不了。“父皇,您放心,我会好好的!”
经此一事,相思仿佛突然间长大了,心境上也有了变化。她握紧了手,心里暗暗下了决定,“我要好好修炼,我要修炼到这世间法则为我所定……”低头再望一眼雍皇,她的心越发的坚硬如铁,“我要有能护着我在乎的人的本事。”
头七那天,殷破天兄妹第二次去皇陵,雍皇的棺木排在首位,后方是太子和皇后的棺木。他们活着时作孽太多,死后本不该葬去皇陵的,可这二人身份摆在那里。一众朝臣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让他们守皇陵,葬在皇陵墙外的陪陵。
皇陵大开,殷破天和殷相思亲自送他们父皇的灵柩进了墓室,那里如今孤零零的躺着冰心的棺木,这雍皇的棺木往右方一摆,看着他们的父皇和母妃团聚了,二人都是说不出的滋味。
“母妃……”相思趴在冰心的棺木上,亲昵的跟冰心说着话,“我们把父皇送来给你做伴了!”手摸在冰冷的棺木上,心疼的仿佛要窒息一般,这天下间最疼她的两个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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