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婉儿的带领下,在山间一路七弯八折,总算来到我曾梦中见到的熟悉地点。
枯林山南,阿玛扎尔河入口处,幽暗深邃河水,顺着岩壁下罅隙潺潺流淌。
光滑岩壁上,两大一小山洞,像是个古怪的鬼脸。
梦境中,雪女曾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此地蜿蜒曲折,每一处拐角都有遮挡,罅隙处方能看见完整石壁。
从石壁最下端的洞中,我能感受到丝丝森寒能量,正在向外渗透。
七杀阵唯一的入口,应该就是这里。
不出我所料,姚婉儿指了指石洞,示意我进去。
我揉了揉昏涨涨的额头,起身走下轮椅,在陆鹤鸣的搀扶下,即要踏入石洞。
却没想到,一向贪生怕死的墨如初,竟嗖的一跳,也跟着进入洞中。
“大哥,我虽然帮不上大忙,但万一遇到危险逃跑啥的,兴许我能……”
“封印之地内空间狭小,你的本事无法施展。我若败落,你也有可能丢掉性命。”
我拍了拍墨如初的椅背,“虽相处时日无多,但你多次解救我于危难。单凭这份恩情,回到别墅以后,陆鹤鸣与沙曼也会收留你。”
“回到珠州以后,你们几个抱团,便能挺过这乱世。”
陆鹤鸣一脸懵逼,“兄弟你说啥呢,我这不是在你身边呢么。”
我淡笑道:“抱歉,我忘了。”
话落,我与陆鹤鸣并肩前行。
门口的墨如初带着哭腔,“大哥,保重!”
……
石洞幽深晦暗,越往里走寒气越发凛冽,陆鹤鸣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关切问道:“兄弟,身子还能撑得住不?”
我裹了裹衣领,“没事。”
在陆鹤鸣的衣服上,透着淡淡如兰似麝的幽香,他一个大男人,身上带这种香味着实怪异了些……
洞穴口小底大,约莫前行二十来分钟,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洞口处刺目的白芒,让眼睛习惯了黑暗的我,多少有些不适。
陆鹤鸣毫无防备的走出洞口,眯着眼打量头顶,“兄弟,你看着是个啥?”
出洞穴以后,是约莫五百尺的小天地,四周是光滑岩壁,岩壁上铭刻着密密麻麻晦涩阵纹。
已是入夜前夕,本该天光黯淡,此处头顶却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有巨大白炽灯挂在头顶。
我双眼破妄,依稀能够看清,阵法上空被无数规则锁链束缚着的一枚太岁。
太岁约莫有婴孩大小,通体呈肉红色,竟隐约能看到眼耳鼻口,已有人形。
从太岁体内散发的氤氲灵气可以推测出,此物不出吃日,必会成灵!
在正北光滑石壁前,有一处浅窄的石洞,里头铺着干草,上头趴着一只通体白色,毛脱齿松,气息衰败的老狐狸。
老狐狸毛发肮脏,拖着的八条尾巴上沾着便溺,湛蓝色眼瞳透着衰败的气息。
她体内妖元滚滚,恍若绝世凶兽,可寿元已经油尽灯枯,再发挥不出半点力量。
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山海经·南山经》
我不由摇头叹道:“山海经中大妖,如今落得这般田地,不由令人唏嘘。”
“我原以为,会有一场殊死搏斗,却不曾想会是这般光景。”
陆鹤鸣也附和说:“我还以为要打一架呢,没曾想遇见个半死不活的家伙。”
八尾狐拖着臃肿的身子起身,尾巴耷拉在地上,活像是只大号脏兮兮的萨摩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警惕后退一步问:“你将我等吸引至此,所为何事?”
“求你,救我。”
八尾狐声音干枯沙哑,“我被困在阵法中七十余年,寿元枯竭,身体油尽灯枯。”
“此时的我,已然没有得到成仙的心,只想在有生之年走出阵法,看一眼外面的天,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找个合适的地方,挖个洞当墓穴。”
“临死之前,我就这么一点心愿,求仙师成全!”
八尾狐学着人的模样,双膝跪地前爪合十,冲着我叩拜。
我平静声问:“七十年前,你杀北极村数十名村民,我如今帮你,岂不是助纣为虐?”
“仙师误会了。”
八尾狐恭谦声解释说:“七十年前,是他们为了追一只野兔,误入洞中触发封印被冻死,事后我已向领头的女人下令,不许他们前往枯林山,以免遭受危险。”
想必八尾狐所说的领头女人,就是神婆的师父。
如此一来,一切倒也说得通。
八尾狐又循循善诱的道:“仙师愿意破解阵法,救的不止是我,还有北极村的无数生灵。”
“另外,维系七杀阵运转的,是一枚近千年的太岁,您吃下去能增长至少百年道行,断肢重生,百邪不侵……”
陆鹤鸣眼睛闪闪发亮,“兄弟,这话听得我都有点心动,要不然……咱就帮她一把?”
我漠然声道:“如果我不帮呢?”
刹那之间,陆鹤鸣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却被很好的掩饰了去。
随后陆鹤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呵呵笑着说:“兄弟说啥就是啥。”
八尾狐再度哀求说:“只要您愿意救我,我会吩咐雪女,帮您将玉条上的气息给解开。”
我犹豫良久,终究叹了口气,“行吧,此处阵法我会为你破解,之后望你不要食言。”
八尾狐作揖再拜,“一定不会让仙师失望!”
我盘膝坐地,冥冥中感应天地间能量的流动,此处正是阵法中央,也是最为核心紧要之地!
构造阵法的,是道家真气,与妖元水火不容。
我可以将力量渗透进去,了解剖析甚至破解阵法,可一旦八尾狐的妖元触碰,就会让大阵瞬间触发,由封印阵法变为杀阵!
到了那个时候,八尾狐以及北极村被笼罩的所有人,都会瞬间化为冰雕。
陆鹤鸣与八尾狐都在一旁紧张的翘首企盼着,我掌心渐渐泛起金光,无数咒文在诵唱结印下,将天空遮蔽成金色汪洋。
金色印法首尾相连,编织有序,逐渐开始在阵法内缓慢流动运转。
于此同时,七杀阵的能量正在不断削弱,终而弱到微不可查的地步。
我急声向着九尾狐喊,“成败在此一举,快用最强的力量轰击阵法!”
面对我的喊声,九尾狐眼神茫然,下意识的看向陆鹤鸣。
陆鹤鸣此刻终于顾不得许多,大喊一声道:“兄弟,我来帮你破阵!”
声音落下,陆鹤鸣仰天长啸一声,浑厚的元力自其口中喷薄出,冲天而起打击在上空阵法之上。
阵法陡然开始摇晃,震耳欲聋声仿若天塌地陷!
等摇晃停止时,封禁着天地的七杀阵,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九尾狐感激得热泪盈眶,再次噗通跪倒在地,爪子轻抓着我的裤脚,“多谢仙师!”
我平静声道:“不必行此大……”
最后一个礼字尚未说出口,忽然一只雪白的狐爪,从我的后心猛的穿破胸膛,带出一枚彤红的心脏。
站在我身前,年迈体衰的九尾狐,竟化作了雪女的模样。
噗呲——
鲜血飞溅时,陆鹤鸣已将爪子收回,并把我的心脏给捏成血泥。
我回过头时,哪里还有陆鹤鸣的身影,分明是一只趴着有成年人高,通体雪白的八尾妖狐!
狐妖眯起眼咧开嘴,露出诡异笑容,“小道士,你大概忘了,青丘一族实力并非最强,但幻术登峰造极。”
“不过我还得多谢你,替我破解了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