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
咚咚咚。
乔君备出现在李宪的书房门外,看着李宪伏案忙碌,敲了敲门。
“进。”
李宪头也没抬应了一声,乔君备走了进来。
他看到李宪是在旧城地图上,比照着地契存根进行标注,小心翼翼试探道:“郡王,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上奏请示朝廷。”
李宪抬头,笑看着,“我已被贬为庶人,现在就是一小小县令,以后称呼我大人就行。”
“如果愿意,称呼我的名字也行,不过我知道,你们需要和我保持一定距离。”
“我也清楚,你出现在我身边的原因。”
“不出意外,你的密折刚刚送出,如你这样的人,我身边还有很多,绝不止隆范、薛崇简、你三人。”
“至于请示就不必了。”
“我是旧城县令,改善民生,为百姓谋福祉,是任何一个主官都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没有必要请示,大唐县府有多少?人人都要向圣皇帝请示,圣皇帝还不得累死?”
乔君备听到这句话时,唇角不由抽抽。
此等大逆不道言论,也就眼前这位敢说。
圣皇帝垂拱治天下,杀了多少人。
当今天下,何人敢如此大不敬!
这位是真的不怕圣皇帝杀人!
不知为何,他不希望这一天来临。
这不只是单纯担心,这件脏事会由他来做。
或许是因为引水入城,见证了李宪所做的事情,才会生出这种恻隐之心。
“皇兄。”
同样刚刚写完密折送出的李隆范这时也走了进来。
李宪招了招手,“你们来的正好,有件事情要找你们商讨。”
李隆范快步走来。
李宪指着桌案上的地图,“这是咱们老城的区域图。”
“我已经按照地契存根进行了标注。”
“即便地契存根有所出入,但整体不会有太大差别。”
“秋收快到了,在秋收前,我们主要是整顿城内的脏乱差环境。”
“而秋收后,入冬前,我们必须尽可能完成这十万亩旱地的改造。”
“所以任务不小,需要做一点分工。”
“隆范你之前就负责筹备木材、竹子,接下来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你办。”
“我知道你有一个皇庄的入项,现在需要的支出,从你的皇庄挪用。”
“用不了太久,我就能还你。”
虽然原材料他准备自己动手,就地取材。
即便减少了很多成本,但还是需要一定钱粮。
这个事情,他暂时只能靠这个弟弟了。
李隆范点点头,“皇兄放心,钱粮、原料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李宪笑了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你去给都城所有权贵家送一份我写的申明。”
“水车是我发明的,百姓使用,我免费,但是他们谁要是没有经过我同意,擅自使用。”
“就别怪我提着剑登门拜访。”
“让他们掂量清楚,和我这个光脚的斗,值不值得!”
“当然,若是愿意给钱,每造一座水车,给我三两银子,他们可以随意使用。”
“我现在缺钱,我连脸都不要了。”
面对李宪的自嘲,乔君备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抽抽唇角。
“君备,隆范负责材料,你负责配合我,带领百姓修整城内。”
“为了达到效率的最大化,首先要把百姓按照弄坊、男女老弱进行编组。”
“编成青壮组、女子组、老人组、童子组。”
“在秋收前整修城内期间,老人组负责平日里照顾孩子们。”
“青壮组负责从事重体力劳动。”
“女子组负责协助。”
“每组包干一段,对了,其中的匠人要抽检出来,成立专门的泥瓦匠、木匠、铁匠组。”
乔君备并未察觉到,组织百姓背后的深意。
只是通过李宪的解释,觉得这种分组,有利于迅速高效的推进事情。
也知道,无法说服李宪。
同时,对李宪旧城改造后的描绘,也十分期待。
反正圣皇帝只是交代要时时刻刻,事无巨细的汇报李宪的一举一动,并无其他命令。
于是他应道:“我现在就组织衙役,跟我去沿街传达大人的命令,最多五天时间,一定按照大人的要求,完成城内百姓的分组。”
抱拳说完后,乔君备转身离开。
“大哥,薛崇简又去告密了,留着就是个祸害。”
“这一次我们要开山取石,入林伐木,是不是乘机制造事故……”
李隆范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宪摇了摇头,“不用,留着一个蠢货,总比换一个乔君备这样谨慎的人好。”
“何况,我要是杀了李令月的儿子,圣皇帝会坐卧难安的。”
“她会觉得,我能对薛崇简下手,同样也能……”
“平日你多和乔君备接触接触。”
“通过昨天观察,这是个肯俯身做事的人。”
李隆范知晓,大哥是想要暗中拉拢乔君备。
他点头,“大哥,我明白,我和他都有相同的任务,他是高祖皇帝的重外孙,我是李氏皇族,薛崇简那个蠢货仗着姑姑,狂妄自大,把乔君备呼来喝去。”
“我接近他,应该不难。”
李宪看着这个半大小子,提醒道:“接触君备,不是让你拉拢他,处好关系就行了。”
“你以为乔君备没有看出,你我兄弟的关系不一般吗?”
“你觉得他刻意提前离开,让你单独留下来,是为什么?”
“你才十二岁,斗心眼儿,两个你都不是君备的对手。”
“他在千牛备身府,皇帝眼皮底下,安安稳稳,渡过数次朝政变局,没点真本事,可能吗?”
“你就去和他交心即可,真心实意,不带功利目的。”
李隆范面色变凝重,“大哥,我知道了。”
……
“祖母,你当时是不在旧城,没看到那些愚民对李宪的拥戴。”
“不过是引水入城,一点小恩小惠,就把那些愚民收买了。”
“他还要整修城池,在城内每条弄坊建立如厕之所,收集污秽物,制造农肥……”
“他还要用水车技术,改造旧城愚民的旱地,长此以往下去,愚民就只知李宪,不知圣皇帝祖母您了!”
“李宪张口闭口大唐荣耀,心中毫无武周!”
城头。
薛崇简哽咽述说着。
群臣听的是胆战心惊。
当然还有强烈的震惊。
对李宪大手笔施政的震惊。
哼!
武则天微微冷哼一声。
就当武承嗣等人以为武则天是恼羞成怒要动手了,心中暗暗窃喜时。
武则天眼神冷冷扫过群臣,“诸卿听的难道不觉羞愧吗!”
“你们跪在这里半天时间,都没有解决的粮食问题,李宪就已经为你们解决了大半!”
“诸卿在这里继续跪着,好好反思反思!”
“庸庸碌碌,长此以往是要亡国的!”
“薛崇简,去传朕口谕,让李宪入宫见驾!”
武则天黑着脸,丢下一脸错愕的李令月、薛崇简及满朝跪着的文武,径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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