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看得出李宪的目的。

    武则天岂能看不出。

    自高宗将她从感业寺接回宫后，她的人生就再未出现如今天这般尴尬的窘况。

    今天竟被自己的嫡孙，逼至如此境地！

    武则天面色沉沉扫视群臣。

    “臣以为，此为平局！”狄仁杰站出来，大声拜道。

    “落马即为输，双方均都落马，臣也以为，此为平局！”

    “臣附同！”

    ……

    大臣们，纷纷开始抠规则，为平局，找规则中的漏洞。

    他们担心武则天恼羞成怒，龙颜大怒，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朝局动荡。

    何况主辱臣死。

    他们是武则天的臣子，自是不能看着皇帝受辱而无动于衷。

    李宪冷眼看着这些人。

    这就是当初狄仁杰等人，提议他就这项竞技请示祖母时，为他一口拒绝的原因。

    即便是忠于李唐的朝臣。

    他们忠的也是李唐，而非他李宪。

    武则天看向李宪，“李宪，他们说的有理，而旧城队赢也能说得通，不过这件事情证明你的规则尚不完善，想要把这项竞技继续办下去，就要吸取经验，完善规则。”

    “你作为主办方，是你的规则不完善，导致的结果。”

    “是你应虚心承担的，此举平局！”

    到底是皇帝，武则天很快就为自己的圣裁，找到了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李宪是竞技赛的提出者、主办方。

    发生这种事情，是你定的规则存在漏洞。

    作为东道主，漏洞造成的错误，本就该你来承担！

    简单几句话，就把偏袒私心遮掩的干干净净，以中原传统东道主理念，彰显了裁断的公平公正。

    李宪心中冷笑，不愧是能坐江山的人。

    群臣相互对视，眼神交流。

    暗暗庆幸，做了臣子该做的事情。

    当武则天说出这番话时，群臣就明白，皇帝早想好了说辞。

    根本不需要他们。

    适才长时间沉默，或许就是试探他们！

    许多人悄悄感激的看向狄仁杰。

    “李宪，对祖母的裁断，你可有异议？”

    “祖母教训，令李宪受益匪浅，李宪认同祖母的裁断！”李宪郑重答道，他不亏，他已经通过此事，学到了很多东西。

    “至尊，臣亲自去向百姓宣读至尊的裁定！”武三思瞥了眼李宪，急切请命。

    武则天看着武氏、李氏亲族各异的神色，很是失望。

    这些人，还不如面前这个大逆不道的嫡孙。

    她自是听懂了李宪的言外之意。

    李宪正在举一反三，学习琢磨着她的帝王心术。

    而其他人，则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他们不同的神色反应，分明就还沉浸于事情表面的胜负罢了。

    或是得意，或是嘲讽的看着李宪。

    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此刻恰恰就是滑稽可笑的跳梁小丑！

    她春秋百年之后，若是留下李宪，这些人，无论是李氏，亦或是武氏坐江山，能压得住李宪？

    这又一次坚定了武则天，用李宪，但必要在她死之前，让这个孙子，先她一步的决定！

    否则将来天下必为他所有！

    武氏亲族，也必为他所屠戮！

    以他对李宪的判断，心狠手辣，比她更甚。

    她对李唐动手，还念着李唐两代君王之恩，只要不反对她，她虽压制，却也留李氏荣华富贵。

    可李宪若坐江山。

    定会让武氏鸡犬不留。

    “李宪，你亲自去传达祖母的裁断。”武则天未理会武三思，吩咐道。

    “是！”

    李宪走出城楼，乔君备看了眼李宪。

    内里的对谈，他都听到了。

    “旧城队作为大唐荣耀竞技之东道主，双方均都落马，规则不完善，造成裁判胜负困难，责任将由东道主承担。”

    “第二局，平！”

    “平局？”

    “李大人是不是受到了来自朝廷的压力？”

    “应该不会吧，李大人这番话也是客观公正的，按照比赛的规则，落马即为输，双方都落马了，都算是输。”

    “而且规则漏洞，作为东道主，旧城队吃亏点也是应该的。”

    ……

    观众议论起来。

    果如所有人判断的，武则天巧妙的抓住东道主这一传统中原文化理念。

    即便是目不识丁的百姓，在千百年有朋自远方来、东道主这种传统文化理念的影响下，也认同了这一裁定结果的公平公正。

    武则天听着外面喧腾传入的议论声，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她今天扭转困局的手段，被这个英果类太宗的嫡孙学到了。

    李宪转身冲武则天作揖后，透过窗户，看着阿罗憾：“阿罗憾，我们赛场上见！”

    话罢，李宪唇角泛起笑容，转身离开。

    在武则天刚说时，他只是隐约感觉触摸到了什么。

    可听到百姓喧腾的议论。

    他终于明白了。

    传统文化！

    这是他一个现代人灵魂完全忽略的，他有着后世各种科技文明、创新思维。

    可以一定程度的移植这些东西，用来造福百姓，争取民心。

    但千百年传统文化塑造的普遍性价值观同样十分重要。

    如果他一直忽视这一问题。

    迟早会狠狠的栽一个跟头的。

    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

    清末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改革，最终以失败告终。

    其实就印证了这一点。

    当时的统治者，忽略了传统文化塑造形成的普遍性价值观的顽固性。

    科技文明败给了以传统普适性价值观为矛和盾的顽固派。

    今天武则天可以巧妙的挑动这一普适性价值观，达到目的。

    将来对付他赢取民心的各种理念，就不能了？

    武则天注意到李宪的笑容，心情格外沉重。

    这一局，李宪赢了。

    她很清楚，看似赛场上争取了一个平局。

    可赛场之外，李宪已经取得了巨大胜利！

    武则天眼神锐利看向武承嗣、武三思。

    发展到这一步，如不能赢，那就彻头彻尾输了。

    武承嗣眼神闪烁游弋，不敢与武则天直视，沉重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其兄弟二人，不动声色带着阿罗憾走出城楼。

    “阿罗憾，最后一局，你就是死，也必须赢！”下城时，武三思终于忍不住，狰狞警告。

    阿罗憾面露狞色，“魏王、梁王，臣一定赢！”

    他很清楚，这一局输了，意味着什么。

    整个赛场气氛变得空前紧张压抑……

    新书求鲜花、月票、评价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