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塘出产矿脂,自然不缺乏猛火油。
不过猛火油开采极难,得省着使用,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一般不会使用。
听到伽罗下令,吐蕃士卒把普通石头换成猛火油的石头,点燃之后发射。
猛火油就是猛火油,它燃烧起来发出橘红色夺目光芒,还发出让人惊心嗞嗞作响的声音。
现在虽然是白天,也能够看见一道又一道燃烧凶猛的火团,带着黑色浓烟向着青塘城飞去。
现在青塘城城墙前面,颜色又发生巨大的变化。
刚才还是雪花罩着黑色的抛石,现在变成了白色与红色黑色互相交错,互相碰撞。
天上飘洒白色雪花,城墙前面则是红色火团闪耀,火团上面则是黑色的浓烟。
雪花虽然绵绵不断,但是碰到橘红火团及黑色烟雾,很快就化成虚无。
伽罗骑在马背上面,顿时意气风发。
他的马鞭一指城墙,冷冷一笑:“猛火油风吹不灭,水浇不熄,汉人,看看你如何招架。”
说完,他与德勒一起哈哈大笑。
听到伽罗哈哈大笑,拉加等人不禁向着他望去。
“猛火油极为珍贵,伽罗竟然拿了出来,看来青塘城难保。”措索大惊失色,声音有些颤抖说道。
拉加想了想,摇摇头:“难说,投石机的命中率不高,怎么说青塘城难保了?”
“猛火油不像其它物事,一般轻易不用。这是汉人所说三昧真火,风吹不灭,水浇不熄,如何能够灭火?”措索叹了口气,语气极为沉重地说道。
强久不禁长长叹息一声:“可惜赵家庄富可敌国的财富,也随之化为灰烬。”
“确实太可惜了,青塘城烧了可以重修,但是赵家庄的财富只有赵家庄才有。”赤烈眼睛通红,仿佛要吃人一样。
几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露出难看之色。
江白嘉措与桑吉益西、廓地等人也在城内,心情复杂之极。
他们已经与赵家庄深深绑在一起,成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他们投靠过来,监国府也没有亏待他们。
三个人都是保安团的阵长,而且家里族长还是从九品的主簿,享受监国府发的俸禄。
他们原来是自耕自足,现在也算得上吃皇粮之人了。
看到赵家庄作坊红红火火,他们也投入一定股份,每年或者每月享受赵家庄分红。
监国府还把他们原来领地变成镇,他们管理的范围自然就是原来的领地。
当然付出的代价自然有的,他们必须释放手下的朗生,让他们成为平民。
其实现在他们释放也不行了,这些大部分都是汉人。
监国府既然是汉人,自然得为汉人做主。
赵家庄对于吐蕃影响极大,不但有朗生,就是差巴变化更大。
青塘城的差巴,大部分现在信奉文殊菩萨,在赵家庄做事,这些他们无法阻挡。
没有差巴,没有朗生,还叫什么贵族?
看到大势所趋,他们这些贵族也想通了。
其实做一个贵族不但累,而且也有风险。
要提防其它贵族的吞并,要提防天灾**。
如果不是为了提防其它贵族吞并,他们养那么多的兵马干吗?
如果年年干旱,如果差巴朗生死绝了,跑光了,难道当一个光棍贵族不成?
现在有了赵家庄这一棵大树,他们虽然失去一些权力,但是获得更多的保障,总体说来还是非常划算的。
当然,监国府让他们暂时做自己领土的主簿这个只是权宜之计,得有一个过渡过程。
赵平的的计画是,时机成熟之际,用监国府任命的官员代替这些土司。
廓地三人看着保安团刚才赢得投石之战,没有料到吐蕃联军火石又来了。
看到漫天的火石,桑吉益西脸色苍白,身子不禁发抖:“伽罗把火石都抛射出来了,青塘城难逃被烧的命运。”
“无妨,现在是冬天,又下雪,青塘城不会烧起的。”廓地虽然一团又一团的火石,摇摇头,一脸淡定。
江白嘉措捶胸顿足:“廓地,你醒醒吧,这个猛火油乃是汉人所谓的三昧真火,风吹不灭,水浇不熄,一点小小的雪花,也能够让猛火油熄灭,做梦吧。”
话音刚刚落下,砰砰一声,一个火石砸在八仙桌上面,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这八仙桌正是云丹、古格、普布、降曲四人,刚才他们立功,又休息充分,此时又拦住火石,不禁大喜。
云丹看到八仙桌上面的熊熊烈火,急得跺脚大叫:“用水,用水。”
古格、普布、降曲三人马上各自提来一桶水,纷纷向着烈火浇去。
噗嗤噗嗤三声,烈火只是冒出三团白雾,火不但没有变小,反而燃烧得更加猛烈了。
“鬼火,鬼火。”云丹争得大叫,“这火怎么水也浇熄呢?”
听到云丹的叫喊之声,什长徐洋立即跑了过来过来。
他打量摇摇头:“这是猛火油,水是无法浇熄的。”
“难道就没有法子,等待它一直燃烧了吗?”听到此话,云丹大失所望。
“当然有法子,”徐洋点点头,“不能用水,可以用沙子。”
徐洋一边说道,来到一个角落,那里堆满了大堆沙子。
云丹四人互相看了看,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但是没有说话。
徐洋说完,也不管他们如何想法。
他应用木铲铲起沙子,放在撮箕里面,然后挑了一挑沙子,倒在燃烧的八仙桌上面。
说也奇怪,被倒在的地方的火开始熄灭了。
云丹四人一直盯着熊熊烈火,看到之后不禁大喜。
四人放在手里的木桶,拿起木铲及撮箕,铲起沙子,向着熊熊烈火倒去。
廓地望着其它贵族,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们看到相信,小圣人是文殊菩萨,自然有法子消灭三昧真火。”
说完,他掏出怀里赵平的塑像,深深吸气之后,跪下顶礼膜拜。
“文殊菩萨。”桑吉益西、江白嘉措也拿出手里的赵平塑像,跪下又是顶礼膜拜。
小山山上,雪花飞舞。
伽罗一直盯着城墙,突然发出哈哈大笑。
“菩萨保佑我们,终于打中闸楼了。”伽罗一边摇头手里的金质转经筒,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拉加看到一团猛火油开始在闸楼燃烧,眼睛不禁一闭,双手合掌:“青塘城完了。”
赤烈顾不得天上还下着大雪,从马背下来。
“我们的青塘城,我们的青塘城。我的侍郎府。”他跪在地面,向着青塘城一边合掌,一边泪流满面。
他在青塘城一直住得好好的,如果不是这次造反,他哪里舍得从侍郎府搬出来。
强久也从马背下来,一边跪着,一边合掌,摇摇头失声痛哭:“我的作坊,我的作坊,马上就要完蛋了。”
强久早已把赵家庄的作坊视为自己的作坊,看到闸楼开始燃烧,不禁想像火成片燃烧,整个青塘城化为灰烬情形。
“我的作坊,我的侍郎府。”措索也从马背下来跪下,他是心痛自己的侍郎府,更心痛赵家庄的作坊。
伽罗看着几人的模样,眼里露出一丝冷笑。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几人,看到他们的言行举止,哪里不知他们的想法。
赵家庄的作坊现在看来,自己显然不能独吞。
既然不能独吞,与其留给他们发展壮大来挑战自己,不如全部毁掉得干干净净。
自己如果拿下了青塘城,把汉人打败,足以改变吐蕃历史,必将在历史留下重重一笔。
想到这里,他觉得他的幕僚徐兴说得对:“主公,你应该趁热打铁,趁机先统一青塘吐蕃,然后再统一整个吐蕃,成为第二个松赞干布。”
想到这里,伽罗得意洋洋地望着城墙,希望看着闸楼他的攻击被烧得一干二净。
“着火了,着火了。”珞巴眼尖,突然大声叫喊起来。
肖华东还在箭楼,但是没有前面看见火光。
他隔着的是屋顶,自然不知前面的情况。
徐洪不明白,四处张望一眼,不解地问道:“哪里着火?”
“这里,这里。这里着、着火、火。”珞巴不知这个楼叫什么名字,结结巴巴指着闸楼说道。
他急得不行了,说话越来越急。
徐洪在后面没有看见,急忙跑到前面,果然看见闸楼前面屋顶中间有一块不大的火石,正在燃烧。
徐洪一看,不禁大声喊道:“闸楼前面屋顶着火,走水了,走水了,救火、救火。”
这里不是内地,没有什么走水,干脆说救火,浅显易懂。
说完,他掏出传声法器,下达命令。
听到命令,他的几个手下,有的找来楼梯,有的找来撮箕,有的找来铲子。
徐洪放下楼梯,率先爬上屋檐,一看火势正在燃烧。
“沙子,沙子。”徐洪着急大声叫喊。
一个伍春的伍长一边把沙子的撮箕递上,一边回答:“来了,来了。”
徐洪接着沙子的撮箕,就要向着火的地方迈进。
可是他刚刚踏上屋顶,就传过来喳喳的声音,甚至还摇晃起来。
他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屋顶承受的瓦片的檩条不但被火石击中,而且檩条现在也开始燃烧起来,已经开始变成一条火龙。
“哪个人个子轻点,檩条已经开到燃烧,又有火石,我不能上去。”徐洪有些着急,扭头下面。
伍春正要上去,珞巴早已爬上另外一个楼梯,大声叫喊:“我个子轻,正好合适。”
“那你试试,小心一点。如果觉得不行,下来换人。”徐洪打量他一眼,看见他果然瘦弱,点头同意,“我在这里看着你。”
珞巴从徐洪手里接过有沙子的撮箕,小心翼翼顺着屋顶向着着火的爬去。
听到屋顶传过来吱吱声音,徐洪担心珞巴随时也可能掉下。
他对着另外一个伍长裴琦说道:“你带着两个人,找一张八仙桌,守在闸楼里面,预防珞巴从屋顶掉下。”
裴琦答应一声,找来一张八仙桌,在闸楼里面做好接应的准备。
珞巴听到这里,眼泪顿时流了出来。
他本来差巴之中的堆穷,乃是差巴之中最贫穷之人,只有极少量贫穷之极的土地。
他们基本没有人身自由,大部分人必须世世代代为贵族无偿劳作。
换成以前给贵族做事,那是应该的,包括刚才这种比较危险的事情。
贵族才不会管他们死活,如果摔死那只能说是你的命运不好。
他们最多安慰你的家人,这是上辈子罪孽,现在终于还清,可以安安心心重新投胎做人了。
与贵族恰恰相反的是,徐洪这个阵长老爷不但亲自看守他,而且还安排人在下面保护他。
珞巴用手背擦拭一下眼泪,又爬行几步,终于来到火石面前,已经感觉一些热浪传过来。
这个火石是猛火油发出烟子,不像家里那种炊烟,一阵风吹了过来,有些呛人,也让人难受。
还好,这是冬天,否则他未能敢靠拢,毒烟、剧热,根本就不能靠近。
他立即提起撮箕,将沙子倒在火石上面。
有了火石,这个水浇不熄,风吹不灭的火龙开始熄灭。
珞巴不禁大喜,立即大声叫喊:“火开始熄灭了。沙子,沙子,我要沙子。”
现在已经形成火龙,显然一撮箕不够。
“沙子,子暖(伍春字)。”徐洪本来想下去,但是他得看守珞巴,只好向着伍春大声叫喊。
伍春一边递过撮箕,一边答应:“阵长,沙子来了,沙子来了。”
随着一撮箕又撮箕的沙子到来,火势终于完全熄灭了。
火势熄灭之后,徐洪、珞巴、伍春再也没有闻到那个难闻的味道。
“珞巴,受伤没有?”看着火龙终于熄灭了,松了口气徐洪关心地问道。
珞巴眼眶热泪又涌出,摇摇头说道:“谢谢老爷关心,小人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太好了,你立功了,我给你记一功。”徐洪大声说道。
珞巴不禁大喜,他当时只是想着救火,没有竟然立功了。
但是问题来了,屋顶还有那个火石,得把它取下。
这个火石大约有成人拳头大小,否则不知什么落下,把闸楼下面人砸着,受伤是小事,砸死人倒是大事。
他本来想让珞巴的搬走火石,但是看到他手已经烫起泡,觉得应该换人。
想了想,徐洪对着珞巴说道:“珞巴,你辛苦了,快点下来休息。”
“老爷,这里还有一个火石,必须把它取下。刚才小人想把取下,可是实在太烫手了。”珞巴看了已经没有冒烟的火石,犹豫几下才说道。
话音刚刚落下,檩条突然传过来吱嘎吱嘎的声音。
徐洪不禁大吃一惊,着急对着珞巴喊道:“珞巴,檩条要断了,危险,危险,快点下来。”
“老爷,不行,不行,必须把火石取下,否则要伤人。”珞巴没有一丝犹豫,立即回答。
徐洪想了想,立即从衣袖掏出一双毛线手套,向着珞巴递了过去,口里说道:“珞巴,给你,拿着这个取火石。”
珞巴眼睛望了过来,只见这个如同手掌一样的物事,不知是什么。
“老爷,这是什么,怎么小人从来没有见过。”珞巴打量手套一眼,有些犹豫不决地问道。
徐洪甩了过去,说道:“珞巴,接着,这是手套,套在手上,用它来拿着火石,不会伤手。”
这是保安团的福利,阵长级军官开始发,然后是什长、伍长,最后以后每个保安团将士都有。
珞巴还在犹豫不决,吱嘎吱嘎声音又传过来。
他不再犹豫,立即戴在手上,向着火石抓去。
果然有了手套就是好,现在几乎感觉不怎么烫手,抓到火石,迅速下来。
“珞巴,你又立功了,这一双手套,就是你的。”徐洪心里大喜,立即把自己手套赏赐珞巴。
珞巴拿着火石,正在下楼梯,手套自然还没有取下。
他看着徐洪空手,刚才也没有看见他戴着,显然他非常爱惜。
珞巴摇摇头,坚决说道:“老爷,这手套是你的,小人下去之后把手套还给你。”
“啰嗦什么,你立功,这个手套就是你的。”徐洪摇摇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
阵长可是比自己老爷官还大,竟然还把他舍不得穿戴的手套给了自己。
想到这里,珞巴呜咽说道:“老爷,谢谢你。”
说完,他来到地面,放下火石,不敢取下手套,对着徐洪躬身一礼。
小山山上,雪花渐渐小了一些,让山上的人看得更加清楚青塘城。
看到闸楼的火龙竟然熄灭了,伽罗不禁目瞪口呆。
“奇怪,奇怪,真是奇怪。”拉加松了口气,口里却感觉奇怪,“这个明明是水浇不熄,风吹不灭的三昧真火,竟然被汉人熄灭了。”
“汉人是用的什么法子,竟然让三昧真火熄灭了?”措索想了半天,也没有想一个法子,“你们看见没有?”
他说完,他向着其它几人望去。
赤烈、强久等人互相看了看,纷纷摇头。
赤烈眯着眼睛反复看了几下,还是摇摇头:“隔得太远,无法看清楚。”
“如此一个难得机会,竟然被我们错过,难道上天不保佑吐蕃不成?”强久也眯眼看了几下,沉重叹了口气。
措索偷偷打量几人一眼,悄悄问道:“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拉加不解,望着措索一脸疑惑。
不但拉加不解,其它之人也不解,望着措索,希望他说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