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离开几天而已,小镇没什么变化,或者说即使再离开几年,小镇恐怕依然不会有什么变化,时间像是凝滞了一样,稳定而停止发展的状况大概也是于娜替他们选择这里的原因,一旦融入之后,生活就会安逸而闲适,这样的乡下生活,除了娱乐极度匮乏和没有外卖之外,其他都是优点,很合适老年人,或者心态提前进入老年的人。
今天他们抵达的时间不是很巧,正好是当地时间的深夜,在这种夜生活为零的小镇上,几乎家家户户都黑着灯,顶多只有路灯和门廊的灯亮着,以及个别24小时值班的警局或者诊所,而除了这些之外,唯一还亮着灯的只有他父母家了,不是因为他们有熬夜的习惯,而是因为他提前打电话跟他们说了,所以他们一直在等着,只能说幸亏米奥没有跟来,否则她肯定要惊醒全镇的狗。
轻轻敲了两下门,门就立刻打开了,不等他们说话,他父亲就招呼他们赶紧进屋,随即被忆星带来的大包小包吓了一跳。
“哎哟!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上次空着手来的,实在不好意思,这次将功补过……还是说聊表寸心?我对成语用得不是很熟。”忆星乖巧地笑着,而陈依依正在忙着脱棉袄。
“嗐!不用这么客气,能来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他父亲嘴里客气着,但看清那些土特产时,嘴角也差点儿流下不争气的眼泪,毕竟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品尝过来自家乡的味道了。
“我妈呢?”江禅机问。
“她怕你们饿了,在厨房做一些小点心,因为不知道你们具体的到达时间,做其他的放凉了就不好吃了。”他父亲解释道,他们确实闻到一股烘焙点心、饼干和蛋糕的甜香味。
“来了来了!”他母亲端着一大盘点心出来了,又去拿了几杯牛奶,“我没怎么做过这些东西,手艺可能不是很好,随便垫垫肚子吧,要是饿得厉害,我再去准备一些别的。”
“阿姨太谦虚了,看着就好吃!”忆星是很喜欢吃甜食的,拿起几块就往嘴里塞,边吃还不断地夸赞。
客观来说,由江禅机评价的话,他母亲的做饭手艺是比文华阿姨逊色不少的,毕竟由奢入俭难,文华阿姨算是半全职主妇了,而他母亲的技能点有不少是点到了其他方面,但最近这两年不见,手艺倒是进步了一些,他尝了几块点心和饼干,意外的还不错。
陈依依是不太喜欢吃甜食的,但也吃了不少。
“不用麻烦了,我们不会停留太久,天亮的时候要赶到阿勒山,说不定能在那里蹭一顿早饭,还是多聊一会儿天吧。”他劝阻道。
”也好,那你们多吃点心,烤箱里还在烤更多的,吃不完可以带走,带给那个……阿拉贝拉她们尝尝。”他母亲对两年前仅有一面之缘的小天使记忆犹新。
他母亲看到这么多土特产也喜出望外,他们随便东拉西扯地闲聊了几句,他就进入正题,从兜里取出他这次收回来的借据,递给他们,“不是很全,有人在搬家时弄丢了借条,但名单上的人都已经送到了。”
其实怎么可能弄丢了借条?借条上的金额都是那些人少则几年、多则半辈子的积蓄,就算是明知要回钱来的希望渺茫,也都抱着万一的念想,不会把借条扔掉或者弄丢,少的那几张借条都是对方态度很不好的那种,没有主动给他借条,收了钱就下了逐客令,或者他自行离开而没有取得借条。
父母两人微微颤抖着接过来,看着这些好几年前的字迹和发黄的纸张,他们只有很模糊的印象,因为当时他们身不由己,大部分时间都像是在做梦或梦游,但那些签名和手印确实是他们的没错。
他们一张张地看过去,好半天才艰涩地说道:“……难为你了,这本来应该是我们自己来做的事,他们……他们没有太刁难你吧?”
“没有,大家都挺通情达理的。”他当然选择报喜不报忧,把那些态度恶劣的排除,挑几家最有代表性的,把他向他们还钱的过程绘声绘色地讲出来,尤其是最后拜访的那家,更是他讲述的重点,他讲了他们一家人如何团结一致扭转命运因祸得福,还转达了那家人对他父母的问候。
他父母感动得热泪盈眶、情难自抑,他母亲的手放在他父母的腿上,而他父亲的手则覆于他母亲的手上,紧紧交叠地握在一起,听到那家人的经历,他们这两年多的辛苦工作就仿佛有了回报,而听到那位老人去世、家里子女却对来还钱的江禅机待若上宾时,又令他们不胜唏嘘,感慨世态炎凉,亲情还不如金钱来得实在。
忆星没有社会经验,不懂他们为何如此大发感慨,经过解释之后才稍微明白了一些,但又没完全明白。
在这几天里,他们俩不知多少次担心江禅机在还债时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几天都没怎么睡好,还净做噩梦了,江禅机今天带来的消息令他们格外欣慰。
不过他们已并非昔日的吴下阿蒙,即使江禅机不说,他们多少也能猜到,肯定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举的这几个例子一样通情达理,否则他们当年就不至于被围追堵截得走投无路了,他讲述的语气越是阳光开朗,他们心里就越是五味杂陈,这意味着他没有讲出来的那些例子,全都是过程不怎么好的那种,而且占了大部分,但也因此他们更加清楚地再一次意识到他确实长大了,懂得如何安慰父母了,而目睹孩子的成长才是他们最大的欣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