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强奋起的求生意志,其实是想靠隐身能力来苟一苟,带着大家在诺亚星上与这坨头皮屑玩捉迷藏,虽然最后注定还是死路一条,但苟个十几年、几十年,可能问题不大,至少也要让大家享受到正常人的寿命,可惜事实无情地粉碎了他的妄想。
现在他们对头皮屑还有速度优势,即使隐身对它无效,它也依然追不上他们,但等它吞噬了足够多的食物和能量,谁也不知道它的身体会有怎样的变化。
别看花水母身躯庞大得像是一座肉山,但它可是能在茫茫宇宙中穿行的,也就是说,如果有必要,它的速度可以达到非常快。
不过,江禅机第一次离开诺亚星返回地球的时候,当时花水母还没有走,而等他与大家一起重返诺亚星时,花水母已经不在了,所以他并不知道花水母是怎么走的、何时走的,唯一知道答案的可能只有猿女,但猿女很长一段时间只能通过有限的文字进行简单的交流,稍微复杂一些的东西她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后来时间一久,由于每天在忙于建设家园,他就把这事给忘了……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事,除了能满足好奇心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呢?
几次没有扑击成功,头皮屑大概已经判断出这个猎物不好得手,于是它明智地停止了做无用功,避免消耗过多能量——它实在是太聪明了,否则江禅机他们在这片猎物稀少的苔原上跟它轮番打持久战和游击战,迟早有一天能把它饿得动不了,然后重新尝试把它封在冰下,它再怎么神奇,这么庞大的体型也不可能光靠太阳能就可以成为永动机。
它舍弃了江禅机和忆星,开始慢腾腾但不停歇地向食物丰富的南方移动。
“走吧,我们回去。”他对尚未晃过神来的忆星说道,从她肩上取下水壶,一口气把里面的水全喝了。
“这东西……不管了吗?”忆星迟疑地指着那坨正在远去的怪物。
唯一的好消息时,它是在往南方移动,但移动的方向与基地所在的方向是有偏差的,只是不能保证它会不会改变路线。
“咱们管不了,咱们拿它没办法。”他说道,“现在咱们唯一的生机,就是杀死猿王,等你的空间传送能力恢复之后,大家一起返回地球,再也不回来了。”
这确实是唯一死中求活的办法,但想成功谈何容易,先不提击败猿王的难度,最要命的是,他很怀疑忆星体内的种蜂已经在帕辛科娃那一击中受到重伤,甚至可能已经死亡了,所以忆星的伤势才迟迟没有完全康复,即使他们杀死猿王,也依然不可能逃离诺亚星并返回地球。
“我的空间传送能力……真的还能恢复么?”忆星茫然地望着他,视线里包含着复杂的意味。
江禅机不禁语塞,空洞的安慰也许可以搪塞过去,可看她的眼神,似乎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虽然不确定是其他人无意间说漏嘴还是她自己想到的,但她并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强行敷衍只会留下芥蒂,更何况以今时今日的境况,大家还能活多久都不好说,都这种时候了还要瞒着她,对她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我不知道。”他承认道,“也许可以,也许不能。”
她轻轻哦了一声,沉默片刻,又轻声问道:“几天前,我是不是死过一次了?”
见他没有立刻回答,她就已经猜到了答案,按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就觉得,那些一鳞半爪的记忆画面非常真实,不像是我臆想出来的……”
“我的失忆,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原因?”她又问道。
“你想知道真相?”他反问道,“真相对你来说也许非常残酷,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在这之前,我想说,不论真相是什么,我们从没有对你另眼相看,也不会改变任何事。”
她反而迟疑了,她当然想知道真相,但又本能地害怕知道,因为她害怕一旦迈出那一步,有些东西就回不去了……虽然他保证了,她也相信他的保证,但更多的是她自身的心理这边。
“……让我再想想吧。”她轻叹道。
江禅机点头,“好,在你想知道的时候,随时可以问我,不论是私下还是公开,都可以。另外,我还可以向你保证,我们、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你的生命,这比其他所有理由都更重要,不论是否能得到你的理解,我都不会后悔,而且以前我跟你讲的,你过去的记忆与其留着,不如忘掉,这也是真的,你就权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忆星坚持来给他送水和送食物,并且拒绝其他人的陪同,其实就是想找个机会单独向他询问真相,否则她实在寝食难安,听了他这些肺腑之言,她追寻真相的心情不知不觉变淡了很多,而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已经暂时把真相什么的抛到脑后了。
“什么?”她难以置信地问道,“谁会死?”
她之前的心思全在追寻真相之上,看到那坨怪物虽然震惊失神,但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所谓的足够,是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的程度,她更不相信那坨怪物能要了他们的命。
“你,我,诺亚星上的所有人,这次可能都难逃一劫。”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死,但语气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悲观,因为所有的路都已经堵死了。
他最为愧疚、愧疚到不敢面对的人,是梓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