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发言之所以有强大的感染力和说服力,正是因为这是她说出来的,换出其他任何一个人说出同样的话,都不会具备同样的效果。
这是某种概率问题,虽然并非是严格的数学意义上的概率问题,而是心理和玄学上的概率问题,因为大家会想:假如伊芙曾经从99次从更险恶的绝境里生还,凭什么会死在这第100次呢?她不会死,那么其他人也不会死,就是这么简单。
哪怕是奥罗拉和学院长,她们明明很清楚每次危机的生还概率是独立计算的,跟前99次没有任何关系,但她们同样愿意信服伊芙的话——如果一个人能从99次绝境里生还,那么她的身上一定有某种超越数学概率的特质,她声称她在每个时代都在孜孜不倦地寻找被气运加身的天命之子,然后追随在他们身边,但说不定她自己才是那个她一直在寻找的人。
江禅机更是听得热血沸腾,这要是在古代,只要伊芙振臂一呼,他就抛下一切揭竿而起了,誓死追随在伊芙的身后,他相信跟着她有肉吃、不会死,说不定还能挣来荣华富贵,管你前面挡路的是罗马的执政官还是长安的皇帝,不服就干!
伊芙的口才可能是所有人里最好的,只是她平时太过低调,不愿意出风头,所以常常被人忽视,事实上她在她漫长的生命中亲耳听到的那些激动人心的正义演讲,加起来可能比一本辞典都厚了,从中信手拈来几句,说是能秒杀大部分人都不为过。她会一些防身术,比普通人强,但并不以武力见长,能让敌人从她脖子上移开武器的原因,肯定有很大一部分源于她的口才,她靠雄辩说服了对方。
孵化室里的阴郁气氛一扫而空。
他们的恐慌来自于对花水母恐怖实力的认知,以及对自身弱小的认知,但现在他们起码有了伊芙这样一个玄学武器,比手无寸铁强得多。
虽然客观状况没有任何改善,但主观上,他们的思维已经重新活跃起来,极力摆脱消极情绪的压制。
“现在那个……头皮屑去了哪里?”学院长问道,尽管“头皮屑”这个称谓挺无厘头,但某种意义上倒是符合“战略上蔑视敌人”的作战方针,所以她沿用了这个代称。
尤绮丝给出一个令大家意外的答案:“它一直向在东南方向移动,速度和方向基本没什么变化,中间停了几次可能是进食。”
光是这样本来没什么,但她紧接着说道:“如果它不改变路线,按照现有速度推算,将在大约一天多之后抵达猿人的老巢。”
“猿人老巢?它去那干什么?”江禅机用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替其他人问道。
其实他们都暗暗觉得要是花水母先和猿王拼个你死我活就好了,至少能减少一个敌人,但谁也不敢奢望这能实现,偏偏似乎还真要实现了,这个消息令大家喜中带忧,忧的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尤绮丝答道:“在诺亚星上,能量密度最高的东西,就是那些黑石晶体,目前全集中在猿人老巢,生物能量对它来说只是小打小闹,它会本能地追逐能量密度最高的东西,花水母当初选择被囚禁在陨石坑之下也是同样的原因。”
果然,这是一个好消息,但又不是一个好消息,也许这确实会如愿先消灭猿人,但代价就是头皮屑的实力将大为膨胀,现在他们还可以利用速度摆脱它,到时候就不一定了。
猿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点令大家有一种解气感,但一想到花岗岩少校和猿女恐怕也要陪葬,这就很难笑得出来了。
江禅机咬牙道:“还有一天多的时间,我想先试试能不能把少校和猿女救出来。”
“时间够吸血鬼化微生物扩散么?”学院长担心道,“如果不能引起足够的混乱……”
地下世界太庞大了,又有地下湖阻隔,一天多的时间是肯定不够完全扩散的,最好的情况也只能拼运气。
“找帕辛科娃帮忙吧,向她陈述利害,猿人肯定是没救了,如果她不想早早给猿人陪葬,起码让她配合把猿女和少校转移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也转移一部分晶体,不要全部,其中的少部分吧。”优奈提议道。
如果他们把黑石晶体全部转移出来,头皮屑就会舍弃猿人,而向黑石晶体追过来,他们实在无力在面对头皮屑时还要受到猿人的潜在威胁,但如果只转移少部分晶体,头皮屑大概不会改变路线,她的意思是先利用这个机会把猿人消灭掉,代价就是头皮屑不可避免地会吞噬掉大部分晶体。
另一派意见就是把晶体全部转移出来,代价就是他们会成为头皮屑的首要目标,这两种意见都有利有弊,没有一个万全之策。
关键是帕辛科娃怎么想,猿人先祖是否会为了彻底杀掉猿王而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猿人成为头皮屑的口粮么?以江禅机亲眼目睹的状况来看,只要有一个猿人是漏网之鱼,猿王都可以将意识无缝转移过去,连猿女都未必安全。
说话间,伊芙已经煮好了饭,虽然这几天几乎都是吃鱼和米饭,没有其他东西,但江禅机已经饿了一天,吃起来如同珍馐美味,更何况即使他没有胃口,也要强迫自己硬吃进去,否则就辜负了伊芙的期许和鼓励。
吃完饭,尽管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去找帕辛科娃——其他人没有与猿人先祖打交道的经验,很难代替他,大家还是劝他先休息一下,哪怕只休息几小时也好,就连尤绮丝也郑重建议他休息,哪怕是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也应该养精蓄锐。他接受了她们的建议,在刚躺下之后,尤绮丝就屏蔽了他与外界之间的感知,以便他尽快入睡,这样也不会影响其他人继续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