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昏昏沉沉睁开眼,眼前的地方好像是……宏政殿?
“嗯……”
“总算醒了啊。”
“雍侯?”
“嗯,是我。”
“陛下呢?”
“去了东偏殿,中宫处。”
“对了中宫,他……怎样?”
“活着,但也还没醒。”
“哦,没死就好,等他醒来我去看看他。”
“你看他?”
“嘶,应该说是拜见对吧。”
“我看你真是被他打坏了脑子,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
“他……他打的我,为什么?”
“不过现在大家都认为是你打了他。”
“大家,哪个大家?”
“你听。”
“恭请陛下严惩妖孽,肃清宫禁!”
“陛下严惩妖孽,护我河山啊!”
“所以这是知道谁放的火了?”
“魏言,连着他那萱徽居,合着立政殿,四座宫殿烧了个干净!”
“为什么?”
“没人能问一个疯子为什么。”
“他……疯了?”
“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
“那外头这又是?”
“火没烧到你那凤藻宫,你猜你怎会在此呢?”
“我是去帮忙救火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有人说看见你和中宫在火里扭打在一起,救人还是杀人,没人说得清了。”
“有个救火的小官儿,你们去找……他看见我是为了救中宫进去的,嘶……”
“别急……你先别着急,我们都知道。”
“咳咳……如果不着急,我还用陛下如此庇护吗?”
“不止谋害中宫这一条对吧?”
“告诉我。”
“魏言,还有那些帮他放火的人,被抓的时候都流出了血泪,消息传开,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血泪?”
“裴兄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所以,我应该要知道什么呢?”
“弘蒙教,阴阳咒。”
“你们总对这个“弘蒙教”讳莫如深,到底是个什么邪教啊?!”
“呵呵,邪教,不错正是邪教。”
“我爷爷,是不是跟这个邪教有什么联系啊?”
“爷爷?”
“我是说我祖父……阿翁。”
“嗯,虽然你口中所谓的“联系”其实扑朔迷离,但此教的确几乎颠覆大周,所以那些忠于陛下的老臣,才会如此激烈。”
“那他们现在想怎样啊?”
“……”
“完了,看你这表情……他……他们不会是想杀了我吧?!”
“国法明定,凡涉妖教,皆处焚刑,无赦!”
“活活……烧死?!”
“所以现在还有谁能救我啊?!!”
“中宫。”
“咳咳咳,怎么又是他?”
“陛下依旧怀疑魏言是中宫的人。”
“我跟他到底什么仇,拿命害我呀,这是!”
“所以陛下才会去守着,等他醒来啊。”
“咳咳咳,麻烦带我去找他。”
“你站都站不稳找谁去啊。”
“东偏殿……”
“好好,慢点,我扶你去。”
顶风冒雪,裹成个粽子偷摸到了宏政殿东北角,薛永年在门侧,倒是不拦我们。
只是趴门,听见里头这话题,我就没勇气进去了。
只听女皇嘲讽卢隽道:“你一直认定是我舍弃了她,是我赐的白绫,这才逼死她,所以你才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来报复我。”
“这么多年,你以为把所有怨恨都怪在孤头上,你就能心安理得?!”
“难道不是你为了平息众怒牺牲了阿雪,当初也是你,为了揽权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你休想否认,是你害死她的。”
“呵呵,也对,那么孤告诉你,她是在看到那篇《乱学伦》手稿的当晚才死的。”
“我是帮凶,你才是主犯啊!”
“你说什么?”
“还在装傻,上官雪自尽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失职,畏罪,她的死,其实是因为她突然发现,她真心爱慕的那个男人的真实面目,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他,尊重她的男人,背地里却狠狠的捅了她一刀。”
“我到现在还记得,她曾和我说起那么个人,他能听懂她作为女子的所有远大抱负,他还告诉她什么男女平等,同工同酬,燃起了她对女子权利的无限希望,我若知道她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哪怕打断她的腿,也不能让你们相交!”
“你这个疯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还不敢承认吗,喏,这是她写给你的绝情书!”
“哦,还有,这是你那少年大作,都好好看看吧,看看她是怎么到死都还在怨恨你的!”
“不,不是的,不是我,呕,不……不是……”
“卢隽!”
“不……不是……”
“永年御医……快,快让他们统统都进来!!”
随着一拥而入的御医,我看到半个身子都歪在床角的卢隽,他像一只被丢在岸边的鱼,胸前急促起伏的白衣,已经被点点染红,嘴像失水的鱼儿一样,一张一合,都说着“不是”两字。
或许直到他眼里的光完全熄灭,在场便只有我知道,这“不是”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