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将近,夜里的皇宫,仿佛变成了天街,自掌灯时候起,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宫阙就好像被燃烧的烈焰包裹。
一旁堆得越发高的桶,才真正让我认识到,我原来这么招人恨。
倒是这监工宁海,似乎是知道我是个失忆的人,所以我问什么他答什么,简直与一开始的颐指气使,判若两人,倒是个从善如流的。
比如这几天我才知道,本朝的元日有多么盛大,好吃好喝,节目风俗,最关键还有我想了解的大朝会。
据说鼎盛的大朝会,包括各个从属国,友好邦国,自然也包括宗亲,皇室,乌泱泱的达官显贵,金发碧眼,汇集紫薇城,明堂前山呼朝拜,是为大朝贺。
这样的盛景,光是听,就足以让我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但一扭头,我就失望的意识到,今年我恐怕无缘得见了。
既然热闹凑不上,那么值得我注意的就只有李家那些宗亲了。
因为女皇不准我过问弘蒙教,所以谢襄也只能将在韦嫣手上得到的那一颗糖,借着送书的名头,偷摸送到我手上。
糖纸上果然有一行小字,写着:木子弓口,王治天下。
我恍然大悟,所以,弘蒙的弘,是这个“弘”字?
蒙,本来也是启蒙的蒙,李弘,弘蒙?
原来他们要的是复辟李唐吗?
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疑惑间,我才注意到桌子上,谢襄送来的书竟是一本道经,书叫做《太上洞渊神咒经》。
我忙拿起来一翻,被细心折起来的某页,写的是一个关于老君转世的神话故事,大概意思是说一旦世间出现动荡,太上真君就会显圣,转世化名为李弘,带领世人,创造王道乐土。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李弘”这个名字,还有这样的深意,也不得不佩服哪位伟大的女皇,敢于把自己对权利的野心,这样明目张胆的表现在世人的面前。
坦荡自信到可怕,或许也是一种天赋。
次日,谢襄来送屠苏酒,五辛盘,并各色应节糕点,笑眯眯对我说,都是崔颖的手艺,怕后日太忙,他出来不方便,所以今日特地先送来了。
原本我的酒量浅,只怪这地方太阴冷,晚上房里,老棉被都是回潮的,最近倒也越来越贪杯了。
所以先闻了闻,散发着草药香的屠苏酒,看有多的,随手拿了一瓶,索性问他:“我这屋子简陋,可愿不弃与我小酌一杯,再走?”
谢襄眼角都是倦色,有点惊喜的点点头,想来他这一段儿,也是累得够呛。
尽管杯子都是缺口的,倒也不拘泥,知道我要问什么,他也就随口说起来。
“李弘这个名字,对我们这些武将而言,可不是什么神圣,而是乱之始也。”
“乱?”
“先朝打着这名字闹起来的,大大小小不知被我们镇压了多少,这些年倒是没听过了。”
“这份安宁还要从,薛家军,薛永兰,被陛下拜为骠骑大将军说起,这可是大周第一位女一品大将军啊。”
“薛永兰,这名字……她和薛永年,薛大人是什么关系?”
“堂兄妹,薛大将军父与薛侍郎父,一母同胞。”
“我真没想到,这世间唯一能牵制谢兄你的,竟是一位女英雄吗?!”
“何止是我,她简直成了天下女子的心目中的楷模,典范。”
“偶像的力量嘛,这个我懂。”
“嗯……你说什么像?”
“我是想说,这些年来,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军事上,女子都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话语权,所以那些试图复辟男治江山的人,就另辟蹊径,从玄学信仰的角度,试图扰乱社会,制造恐慌。”
“话语权?信仰?”
“话语权,就是说,能左右朝堂决策,发表己见的权利。”
“信仰,就好比有人信佛,有人信道,不管是那路大罗金仙,深信不疑,全心尊崇,便是信仰。”
“深信,仰慕者也?”
“呵呵,雍侯慧心,反倒是我啰嗦了。”
“可正是这信,有好有坏,好的像信佛,导人向善,教化人心,最怕,是弘蒙教这种,容易迷人心智,操控人心,恐酿成大祸。”
“那么我们就必须找出这个兴风作浪之人,斩草除根。”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李姓宗族里,还有那些男子,能够有这样的势力与手段呢?”
“男子?”
“对。”
“可是陛下这一脉,数得上的,就还有陛下三姊,蜀王李号,先太上皇的两个姊妹,淮王李玉,齐王李同。
“都是女的?”
“是,自女朝开国,皇家这一脉从无男嗣降生。”
“从无……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