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开始飘起的雪花在火光的照耀中悄无声息地落下。
沈善平伸手掸了掸她发顶上的雪,既没有被她说破的尴尬,也没有解释只是那般看着,笑得无懈可击的样子。
“是有段时间经常做,不过后来只是偶尔动手,出来后便再也没有。”
够详细了吧,如久心累呀不曾想到家中还有个混迹官场的狐狸。
满意的点头,沈善平顺势揉了把她的脑袋,看来小九儿的情况并不是他们所乐观认为的那样。
“一个人生活,累吗?怕吗?”
厉害啊,二叔这都能猜对?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如久一脸震惊,曾经被学霸以绝对优势碾压过智商时体验过的感受再次降临。真正聪明的人跟她这种半路子得来的还不经常习惯用的家伙比,简直了!
“很奇怪?”
见她快速地点头有些呆萌终于有了些孩子样,沈善平笑出声来,眼中却带着心疼与怜惜。
从她一直下意识的不习惯他人的靠近,又不是简单的对陌生人的防备。就比如方才自己伸手她的反应,虽然很快的被压下,可他看的分明。
从她双手十指布满的茧,不是练武之人惯用武器仅仅只虎口留下的位置。
从这些打造的家具,不论床到木箱,还是茶杯到梳子,都不似小姑娘感兴趣的雕琢好玩,而只求实用耐磨。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哦,拜师没多久师傅就去世了。”
反应慢了半拍的如久没有隐瞒的回答,不问她自然不提,不过问了这些都没有什么好不能说的。
那也就是四岁的时候,四岁的她啊。
沈善平心中钝痛,脸上的笑容再有些维持不住,嘴角扯起的幅度看着很是怪异,“再没有其他人?”
“嗯,无为谷一生只传一徒。”
“累吗?怕吗?”
又是这个问题?刚预备脱口而出的话及时掐住,是哦,刚穿过来的她虽然心理年龄二十多岁了,可小九儿的身体确是实打实的四岁小萝莉,只得改口道——
“刚开始有些,不过习惯了就好了。”
隐在不远处的沈家人,将这叔侄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蒋氏捂住嘴整个人颤抖的厉害哭到不能自已,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哪怕只是这般想象,都没法忍受。
她从小捧在手心的宝啊,这几年该是怎么过来的?
她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
天黑了害怕想家人的时候只能抱着自己哭,饿了只能靠着自己努力找吃的?
一幅幅脑补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的画面,在众人脑子里闪现。
不说泪流满脸的女人们,就连沈继业都控制不住的湿了眼眶,更别说几个一直妹控属性的哥哥们了。
揉了把老脸,沈继业挥手示意让大家都跟着一起回院里。
田氏与全氏一人扶住蒋氏的一只胳膊,跟在最后头进了院门。
转头望了一眼,如久有些奇怪大伙儿怎么一起出来又闷声不响的退回去了?
还有面前这让她头疼的二叔,“二叔,难怪都说夫妻二人久了会互相影响,你这同化的还挺彻底。”
“调皮。”扭头侧过身子把眼泪擦去,沈善平沙哑的话虽严厉却遭不住内里装着满满的宠溺。
风雪渐渐越来越大,打湿的发丝结成了冰凌。
“差不多完成了,二叔我们…”
“嘎吱嘎吱~”
踩着雪发出来的声响由远及近人数还不止一人。
没有继续往下说,如久转身看向朝着院子走来脚步匆匆的来人。
沈善平跟着眯起了眼,待人越来越接近,眉头的皱纹慢慢被抚平,语气不由轻快欢愉起来,“小九儿,他们回来了。”
他们?三叔大哥他们?
“三弟,回来了啊。”
“二哥?你,怎么出来了,身体好了吗?”
“二叔!”“爹!”
沈善盛听着声有些心急地大步走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上次回来二哥还病得不清,人都有些烧糊涂了,村里唯一的牛大夫是个有医术没医德的,心都黑透了。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
等走到跟前他才发现自家那弱不禁风的二哥气色与常人无异,没有丝毫病态,这?
再定睛一看,他身边还有个十来岁的着灰色长袍的——
“咦,小公子怎么是你?”
“别傻站在这儿了,走,咱们进屋再说。”沈善平拍拍他的肩膀,“爹娘这几天一直念叨着你们,你们几个也赶紧帮忙别傻愣着把东西搬回院里。”
“好的二叔。”“知道了爹。”
见二叔他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如久也十分上道的配合不出声,只静静打量难得归家的五人。
三叔沈善世就是当初在合县县城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汉子。
原来那伙人也并没有好心的放过他,再次看着他空洞洞的右手,恍然明白当时突如其来的难受与心悸。
转过视线看向上来帮忙搬东西的四人,衣物倒是穿了好几层,但都很破旧想来保暖的效果也不怎好,被冻得个个脸上皲裂嘴唇乌青。
其中一人面上还带着一条结痂的鞭痕,从他的动作不难看出身上应该还有其它的伤。
就在她挨个打量他们的时候,沈如壹几人也在暗暗观察她,猜测她的身份。
等他们心思各异的走回院中,家人正齐聚在堂屋说着话。
“爹娘,我们回来了!”
“老三回来了,快快进来。”
“祖父,祖母,孙儿们回来了。”
“好,好。”
何氏激动的站起身看着一月难得回来一趟的三儿,还有几个孙子嘴里直呼着怎么又瘦了。
花氏满心欢喜的迎向丈夫,平时最是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人,也是难得流露出娇羞温柔的一面。
仔细跟担忧的爹娘还有媳妇儿说了说他们在采石场的情况,好好安抚他们的心。
“就是前几天我摸去了趟县城想抓些药回来,让打掩护的昔然他们受了伤。”沈善盛抱歉的看了眼大哥和二哥,这次是他冲动了。
“大嫂二嫂对不起。”
田氏心疼的摸了摸儿子脸上的鞭痕,这才对着自责的叔子劝慰道,“三弟这怎么能怪你。”
“就是,三弟可不兴这样说。”
先是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回来了,两个儿子今日也归家了,蒋氏眉眼间都带着笑,“小子们皮子紧绷着呢,过些天就好。”
沈善盛为人向来想什么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自觉错了道歉就得麻利。虽然知道他们都不会责怪,不过说出来才能让自己舒坦些。
“还是得多谢小公子当日的出手相助。”
转身边说边对着如久准备弯身一礼。
“三叔严重了。”
动作一滞沈善盛震惊不已的抬起头,“你叫我什么?”
“三叔。”
三叔?迅速的把视线扫向大哥二哥,这莫不是哪位哥哥的私生子?绝不可能啊,那就只有是——
“小九儿?你是小九儿?”
“什么?”
激动得不行正准备上前好好看看小侄女的沈善盛,被身后呼啦涌上来的侄子们给瞬间挤开。
“小九,你是小九?”
再次被哥哥们团团围住的如久,咽了咽口水扬起笑脸,甜甜地唤道,“哥哥们好~”
“是九儿,真的是小九。”沈如叁见着妹妹笑起来后那漂亮的小梨涡,就想像小时候一样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却被旁边的大哥一屁股给撞开。
“九儿…”
沈如壹嘴唇紧抿,面部的轮廓如刀削般的凌厉,深不可见的眼眸里懊恼、悔意、心痛等情绪明明来势汹汹,可细看却又无迹可寻转瞬即逝。
这似曾相识的眼神让如久心头震动,紧跟着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大哥出发前几天,自己还因为件小事与他闹别扭,他走时也是这般的望着自己,可自己终是让他带着失望走了,她从未想过那会是最后一面,如果知道,如果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