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阳城门外,黑甲军的驻地仅临它不足十里。十万大军听从命令严防死守各个城门口,务必做到连只苍蝇都休想从里面插翅而飞。
静等两方消息动静的方正,在主帐中望着身前的沙盘暗自思索。
“统领,探子回来了。”
可算是回来了。
方正脸色一整,低沉着音让人进账回话。
不消片刻,身着普通身材普通就连长相五官也很普通的人,进入到了帐内,若说有哪里不同,便是来人的那双眼睛非常有神且明亮。
“情况如何?”
“回统领,沈家军在沈如壹的带领下连日加紧赶路,不日便会到达。
至于怀阳城内,只知俞谌之等人进入了仁德药铺中,且已经连续数日不曾出来。
因药铺里外被严守得密不透风,且各个都是内功高手所以具体的情况无法进一步探明。”
方正听闻后面上沉静无波澜,微微颔首后让人退下。帐内其他人对望一眼同时低头保持缄默。
过了片刻,只听他再次开口问道,“钱克,大驸马那进展如何?”
一身戎装,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走出人群,抱拳拱手回道,“还是如之前那般,他并不配合。”
“既然如此。”方正眼神划过一抹阴鸷,敬酒不吃那就只有请人吃罚酒了,“那按照原先的打算来。”
“可是,公主那…”钱克的话未完背后便被人猛戳,只得重重咽下俯首称是。
……
“老葛,方才在帐内你为何要阻拦于我?”
各自四散回营的将领中,钱克不由拉住了葛源,二人来到了处宽敞暂无他人的地儿,他便迫不及待的追问出声。
葛源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压低声说道,“自那件事后,方统领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你以为现在还跟从前一样?”
“可,那毕竟是公主。若真这么不管不顾的做了,最后得罪…”
“说你傻也是真傻,你也不想想公主再大能大得过圣上去?”
他们黑甲军直属皇上,只听命皇权,即使得罪人也自有最上面的人顶着,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话虽这般说,钱克却也实在是不愿那般做,单只说杨若曦这个人他这个大老粗就无比佩服,做这小人行当的事真不是大丈夫所为,真令人不齿。
看着他变幻的脸色,兄弟多年葛源又怎会不懂他,“老钱,你可别乱来,我们就是小小的一个千夫长什么事还轮不到我们做主,你想想家中的嫂子还有孩子们,啊!”
“哎!”钱克听着老友的话认命的点点头。
“走吧,赶紧把差办了,事完了咱们也能尽快归家。”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瞅着巡卫过来,葛源给了他最后一个眼色率先离开。
钱克用力踢了脚脚边的碎石子,似是想借此努力压下心中的无名火气。
隐在暗处的苏米苏梁两人,对视一眼极为默契地点头,一人继续观察四周,一人快速地飞身下去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后。
“什么人?!”钱克察觉到不对,生死间练就的本能让他及时偏头躲过了迎面而来的撞击。
苏米近身,既然已经被他发现便不再逼着自己无声攻击,扬起长剑得理不让人,不给他片刻喘息机会的步步紧逼。
不过几招后,被剑架在脖子上再无力反抗的钱克,瞪着眼不再徒劳出击。
“说,杨若曦被关在了哪里?”
苏米压低了声,边说手中的剑便沉下几分,“如若不肯从实招来也别怪我要了你的命。”
“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钱克也是个硬骨头,宁折不弯的倔性子,听着他的威胁反倒一副慷慨就义的大无畏样子。
倒真是条汉子!
听过之前他与另一人的争执,苏米从中猜测拼凑了些,对这种人小姐曾说过,得用怀柔政策。
正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呢,就被破坏个彻底。
“来人!快来人,快有贼人!”
走至半路心中还是不安的葛源半路折回,想再好好劝劝那头倔牛倒是刚好撞见他被人挟持这幕。
惊怒交加的葛源二话不说的便大声嚷嚷出声,高喝来人。
这人真跟这头牛是朋友?这是救人还是想彻底害死人呢?
苏米抽了抽嘴角,知道今晚的事怕已不成,手中的长剑果断收回将人一掌劈倒,“敬你是条汉子!”
黑夜中,极速飞行而去的身影再无迹可寻。
“老钱,你怎么样?有没有事?”上前将人扶起,葛源正欲转身叫人帮忙便被他大力拉住。
“差点没被你害死。”来人是真没想要他的命,可下手也是真的没留情,那掌劈下来差点没将他脖子给劈折咯!
“嘿,你还不知道我,这一紧张就爱大叫的毛病改不了咯!”尴尬的一笑,葛源将人用力的扶起来,“你可知道来人是谁?”
那人明显一副江湖人的做派,怕还是为了大驸马而来的。
心里如此过了一圈,想想还是没有跟老友说明,钱克摇了摇头只道不知。
“真没事了?”
“放心,死不了。统领交代的事还没办,我先去了咱们回头再说。”
捂住脖子再三拒绝他要带自己看军医的打算,钱克转身前往营中关押重犯的密地。
终日不见阳光的地底,阴暗又潮湿,气息自然因为空气不那么流通而显得难闻。
下半身在水底,两只手被铁链高高吊起。披散着的发丝垂在水面变成一缕缕,随着他偶尔晃动似水草般来回摇摆。
“大驸马。”钱克半蹲下,声儿不大不小,细听之下还有丝不易察觉的不忍。
听着声水中的人慢慢抬起头,只见他五官清秀俊逸,虽落如此境地通身的气质还是那般文雅谦和。
不是杨若曦又是谁?
“大驸马,你这又是何必。”
“呵~”
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杨若曦没有回答他的话,再次垂下头紧闭了双眼,摆明着不会有任何妥协的意思。
摇摇头,钱克无声叹息。娶了大长公主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娇妻在怀儿女成群,且本人才华横溢又深受圣上隆恩信任,活成了众多男儿梦寐以求的样子,如今却成了这般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想到杨大人在朝堂的所做所为,向来以造福百姓为主旨,外派的三年在当地做了多少为民的大好事,没了个驸马公主还能再嫁,可没了杨大人却是朝廷与百姓们的重大损失啊。
钱克的家乡便是深受他大恩的地方,当收到父母家人的书信,知道那儿放生的种种变化高兴激动之余自然是对他的无限佩服与感恩。
可,如今…
收敛了心底所有复杂的情绪,钱克低眸轻声道,“大驸马,方才有人前来想要救您,看着像是江湖人士。”
心中咯噔一下,紧闭着的眼上睫毛轻颤,杨若曦极尽面上不显现任何情绪。
是姐姐,是苏大哥他们吧?
心底涌动的情绪莫名,全化为无声的叹息。
“他武功高绝,在发现时就已经平安离开了。”
直听到这,杨若曦霍然睁开双眼直视他,泛紫的唇轻启,“何意?”
“我只想告诉杨大人,我钱克对于您并没有任何恶意,甚至…”
重重叹了口气,钱克压低声音快速说明来意,“我来主要是想告诉您,希望杨大人做好心理准备,长公主已经被皇上说服,夕瑶郡主昨日便已被送到了此地。”
话已至此,心底勉强好受些了的钱克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此方偌大的地牢处又只剩杨若曦一人。
“终,还是如此了。”
夫妻几载,不说多懂,可两人还算各自了解彼此几分。她,这是知道自己不可为从而选择放弃了长女的命,来保全他们母子二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