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下贼匪四处起,大人体恤安域内
他也不问候,也不回礼,嘴巴里时不时还絮叨一句姥姥的,这么多人得选到什么时候。
倒是他身旁的女子,大方有礼,只要这刘镖头起礼,她也连忙跟着作揖。
刘镖头大名刘来福,乃是剑城镇远镖局的总镖头。镇远镖局自得江湖朋友照顾,生意场上又会做朋友,一直深得武林人士好评。
如今在此召开盛会,刘来福自然做得一手好东道主。
眼见马华关人山人海,四处皆是马鸣,关脚的小店若不是早得众商会帮忙,此刻早就忙成了焦头烂额。
这次是周庄有名之士组织天下镖行在此聚会,所以附近的镖局倒是来得早,来得晚的,也差不多快要到齐了。
邀请函早于三月前便已下发,今日,便是最后的约定时期。
“沈老爷、沈小姐,我看来得差不多了。”
“他奶奶的,来这么多……”胖大汉话未说完,那女子便打住他的话头,道“爹,你又胡言乱语!”说着,又转头看向刘来福和其他几位在此迎客的镖头,道“诸位前辈勿怪,我爹就是这个德行,还请见谅。”
她的话音一落,诸位镖头便言“哪里哪里,沈老爷豪气干云,直言不讳,又为我们镖行行此大事,我等感谢还来不及呢,何有见怪之说。”
“多谢诸位前辈了,如今也差不多来齐了,小女便差人去城里把大人们请过来,过了晌午,咱们便举行这场‘万镖争鸣大会’!”
“好,好!”
“那是极好!”
“劳烦沈小姐了!”
众人依依言好,女子才将引着自己的父亲离去。这胖大汉,乃是周庄富商沈万三的后代,名叫沈苏,旁边的女子,则是他的女儿,沈初。
沈初今年二十有七,沈家所有的生意几乎都落到了她的肩上,因此,芳龄荏苒,却是一直都没有乘龙快婿。而沈苏,一直操心的也是这个事情,他这女儿,行事如同大男人一样,有时候,就连自己都十分的惧怕之。
待父女二人走后,刘来福也招呼大伙落座随安。
马华关关脚酒家向来不设桌椅,这数里的广袤便是席位,客人只管来店前买取肉食、小菜、水酒等物,而后喜欢哪块地皮就席地而坐,不前招呼,不后送客。
众镖师镖头皆是熟络如此规矩之人,如今参加大会,也没有哪家带有镖物,人人身轻如燕,坐在此处,还是第一次体会这随意的心情。
大伙径自闲聊,三皇五帝、天下分合、寒来暑往、岁月变驳。行镖之人皆是和平性子,大伙拱手客赞,推拒还来,一副太平盛世之景。
日正晌午,闲聊的人们也逐渐的停了下来,耳听数有疑音,口中也不由得跟着发生。
“怎么还没有来啊?”
一人听音,二人复问,三三两两之下,大伙也慢慢的聚拢过来。
“刘镖头,怎么都还没人来啊,不会是诓骗我等吧。”
“怎么会呢?这函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苏州知府况……”
旁边人指着大红帖子上细细念来,大伙的声音方才小了一些。
“诸位,想是大人们公务繁忙,一时难以脱身,何不这样,咱们差两个轻快的好手,去城里唤上一唤吧。”说话人着一身涤丝兰纹短劲,模样虽瘦削,却无人敢小觑。正是安康城八方坡福兴镖局的总镖头李福兴,他旁边站着的少年,乃是他的独子,李承德。
“好,好!”
“大伙稍安勿躁。”刘来福也上前,道“大家再歇息一二,大会急也急不在这一时半会。大家也知道,这次大会对于我们镖行的生意,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要想蜜饯等熟,便得多需时间。”
“刘镖头说得是啊!”
“是啊,是啊……”
大伙一阵恭维,场面这又才安定下来。
一时之间众人又复对坐闲聊,磨枪擦剑,今天,肯定少不了一阵好打。
将近半个时辰,马华关东方才渐渐传来远远的锣鼓齐鸣。
登高望去,便见二十来个衙役簇拥着一顶小轿朝这边走来,小轿后面,另有五骑官家,人人都是头戴乌纱,身着绿袍,其上纹绣鹌鹑。再后,则是沈家父女当首,而后百十个着锦加绣行商。最后,又有百余名挑担扛货的苦力。
眼见数百人犹如车水马龙而来,马华关处的一众镖头镖师趟子手们也连连指指点点的围了过来,大伙聚在山前,皆想争先一睹大人风采。
“那轿子,却是有些寒酸了。”
“你懂什么,况大人深受百姓爱戴,向来两袖清风,简朴勤劳,人称‘况青天’是也。”
不久,衙役们便来到了人前,停马落轿,便见一慈眉善目,头戴乌纱,长髯飘飘的官员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官员身着绯袍,其上绣有扬天云雁,笑意吟吟。
一见此,便有识得的人忙喊话“大家快快给大人行礼!”
当下众镖师好汉簇立两旁,拱手作揖,口中皆言“吾等见过况大人!”
况大人也不是不识抬举端颜之人,当即左手在前、右手握拳在后,两手合抱于胸前,有节奏地晃动两三下,并微笑着言道“诸位应我之邀,不辞辛苦千里远来,况某人怠慢之处,还望诸位豪杰见谅!”
在场的镖师们还没有几个被人称作豪杰的,当下便是一阵客谦声。
“大人客气了!”
见得况大人如此体恤民情,亲近相处,大伙也放下了戒备之心。
行走江湖之人,如果不是不得己,便是没有几人愿意与官家打交道的。
很快,以沈家为代表的一路行商也走了上来,众星拱月一般,便把况大人应到了马华关中。
当下众苦力摆桌摆凳,不多时,就像变戏法一样摆起了一列列的看台。
而后况大人亲自摆手,吩咐各家各派安然入座。放眼望去,官家人马定坐正北,后背朝京;商会人手位列其后,其余各个镖局的镖头镖师分作三面团绕,中间却留出了一块宽敞的空地。
紧接着,况大人就在五县知县和沈家父女以及四省商会代表的陪同下走进了场中。
“咳咳!”一声咳咳,喧闹杂乱的人群立马鸦雀无声,静可闻针触落尘。
“诸位镖头能够给本府薄面,况某多谢了,自前年邓茂七等贼子魔徒先后赴死,山贼匪首们群龙无首。如今众贼子盘踞山林,行事猖獗,兹扰附近百姓之安生,劫掠过往行商之财银。朝廷虽然拨银剿匪,各地官府也是频频出兵于山岭。可是贼子狡猾,深藏大山,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等每每出击,皆是无功而返。”
“是啊,是啊!这几年山匪多祸,我等的生意也是不好做啊!”
“前些日子,我在斑鸠谷,又遇到那个贼厮,他奶奶的……”
一人声,十人和,当下便有百人相随。整个场面,突然之间就像菜市场一样。
“安静,安静!”一位知县喊道。
“住口!”另一个知县喝道,况大人却白了他一大眼。随后又以不平不缓的声音说道“诸位,诸位,稍安勿躁!”
可是他这声音太小,一时间却是被众豪杰给压了下去。
那些九品的小知县和衙役们想要出声,但碍于方才那个白眼,便一个个都闭口不言。
“他奶奶,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啊?”
只见沈苏从从人中几大步站了出来,指着一众镖头镖师便骂“直娘贼厮,不知好歹,统统给老子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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