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的手指僵在鼠标上，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通风扇嗡嗡作响，车间里其他人还在忙碌，没人注意到角落这台电脑正播放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影像。他想关掉视频，手指却像被钉住；他想站起来离开，双腿却灌了铅一般沉重。

    陈雨盈……她不是失踪了吗？

    三年前那场暴雨夜，她说要去便利店买关东煮的配料，从此再没回来。警方搜寻无果，连监控都只拍到她撑伞走入雨幕的背影。林立曾穿越七个世界寻找她的踪迹，系统给出的线索却一次次指向“数据异常”“节点缺失”。他以为她是被高维存在抹除，或是被困在某个无法定位的时空裂隙中。

    可现在，她不仅活着，还是这场实验的主导者。

    “你在看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立猛地合上笔记本，转身看见邓师傅站在身后，手里拎着工具箱，眼神复杂。

    “没什么，就……查点资料。”林立强作镇定。

    邓师傅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三秒，随后叹了口气：“你哥昨晚来找你了？”

    林立心头一震：“您怎么知道？”

    “我在这修了二十年车，也修了二十年‘人’。”老人缓缓蹲下，拧开一个检修口，“有些事不能明说，但你可以记住一句话??当系统开始奖励你‘亲情’‘友情’的时候，它就已经在解剖你的心。”

    林立呼吸一滞。

    “第七号仓库……到底是什么地方？”

    邓师傅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是‘回炉间’。所有失败的实验体，都会被送进去重置记忆，再投放到新的时间线上继续测试。吴立风是第十二个逃出来的，你是第一个他们舍不得销毁的。”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有‘节点共鸣’。”邓师傅抬头，目光如刀，“别人穿越靠系统，而你……是系统的一部分。你的每一次选择，都在为它进化提供养分。你以为你在使用能力，其实是它在用你完成自我迭代。”

    林立脑中轰然炸开。

    难怪每次任务完成后，系统界面都会发生微妙变化；难怪“新增指定历史节点”需要支付货币，而其他功能却几乎免费；难怪他对秦璇、对苗苗的感情越来越深??或许根本不是自然发展，而是被精心设计的情感锚点，用来稳定他的精神波动，防止人格崩溃。

    他是容器，是试验田，是活体数据库。

    而陈雨盈……是收割者。

    “所以你说的‘神性剥离计划’，就是把我变成没有感情的纯粹操作体？”林立声音发涩。

    “不。”邓师傅摇头，“是把你变成神。一个完全由他们定义的、绝对理性的至高存在。届时你将能操控所有平行世界的节点，成为系统的最终接口??但也再不是人了。”

    林立沉默良久，忽然笑了：“可笑啊。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反抗命运，结果连反抗本身都是被安排好的剧情。”

    “那就别反抗。”邓师傅站起身，拍拍他肩膀，“去演。演得比他们预期的更像一个即将成神的人。等你真正接触到核心权限时，再……掀桌子。”

    说完，老人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轻不可闻的话：

    “我也是A-0。”

    林立怔在原地。

    A-0？最初的实验体？那岂不是说，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修车工，其实是所有“林立”的原型？

    他低头看向U盘，犹豫片刻，将其插入手机，启动数据备份。就在传输完成的瞬间，系统突然弹出提示：

    【检测到非法信息复制】

    【警告：已记录行为偏差】

    【下次同类行为将触发惩罚机制】

    林立面不改色地拔出U盘，塞进嘴里嚼碎吞下。

    “想监控我？”他低声冷笑，“那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在观察谁。”

    傍晚六点，下班铃响。

    林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城郊的一处废弃变电站??这是他和吴立风约定的见面地点。天色阴沉，铁塔在暮色中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刚翻过围墙，就听见草丛里传来??声。

    “你来了。”吴立风从一台变压器后爬出，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金属箱。

    “东西拿到了？”林立问。

    吴立风点头，打开箱子，露出一块布满烧痕的电路板，中央嵌着一颗跳动的蓝色晶体：“这是从我体内拆出来的‘同步核心’，能短暂干扰联盟的监控网络。最多给你争取十分钟的盲区时间。”

    “足够了。”林立接过晶体，贴在脖子后的葫芦戒指上。一阵刺痛传来，系统界面瞬间闪烁几下，随即恢复正常。

    “你打算做什么？”吴立风问。

    “进第七号仓库。”林立目光坚定，“我要亲眼看看，他们到底在我身上做过什么。”

    吴立风苦笑：“你知道闯进去意味着什么吗？一旦被发现，你会立刻被标记为‘失控变量’，所有关联节点都会遭到清洗??秦璇、苗苗、郁柳……所有人。”

    林立闭了闭眼。

    他知道。

    可正因为知道，才更不能退。

    “如果真是注定要被当成神来塑造……”他睁开眼，语气平静，“那我也得先弄清楚，自己是不是愿意当这个神。”

    两人对视片刻，吴立风终于点头：“好。我帮你拖延警报，但只能维持八分钟。”

    “够了。”林立深吸一口气，“八分钟，足以改变一切。”

    当晚十一点，汽配城B区陷入沉睡。

    巡逻机器人按既定路线巡行，红外摄像头缓缓转动。而在地下三层，一道隐蔽的气密门悄然开启。林立贴着墙根潜行，耳边是吴立风通过微型耳机传来的倒计时：

    “七分钟……六分五十……注意右前方拐角，热感扫描每三十秒一次……”

    他屏息穿过走廊，来到一扇标有“7”的厚重合金门前。门禁系统闪烁红光，指纹+虹膜双重验证。

    “破解程序已上传。”吴立风声音紧绷，“三……二……一，进！”

    门锁咔哒一声弹开。

    林立闪身而入，反手关门。室内漆黑一片，只有地面镶嵌的荧光线条勾勒出通道轮廓。他打开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四周??

    墙壁上挂满照片。

    全是他。

    不同年龄、不同装扮、不同世界的他。

    有的穿着古装持剑而立，有的身穿机甲头盔半摘，有的西装革履站在高楼顶端。每张照片下方都有编号与备注：

    【A-3｜死因：情感崩溃｜贡献值：47】

    【A-5｜死因：系统反噬｜贡献值：89】

    【A-9｜死因：自愿献祭｜贡献值：121】

    而在最深处，一面巨大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十三个画面??全是当前活跃的“林立”日常片段。其中一个画面里，他正骑车载着苗苗回家，笑声清脆。

    “原来……我们一直被看着。”林立喃喃。

    突然，屏幕切换，出现一行字：

    欢迎回家，A-7。你比预计提前了十七天抵达此处。

    紧接着，整个房间亮起白光。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启动人格覆写预备程序。请保持静止，配合接入。

    林立转身就要逃跑，却发现门已被封锁。天花板降下一根机械臂，末端连接着蛛网般的神经接线。

    “想把我直接拖进虚拟舱？”他冷笑，猛地拍下葫芦戒指，“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节点主宰！”

    【激活节点共鸣】

    【锁定坐标：修仙界?倒悬山禁地】

    【代价：300系统货币（透支）】

    刹那间，空间扭曲。机械臂尚未触及他，整个人已化作光点消散。

    下一秒，他出现在云雾缭绕的悬崖之上。

    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紫色雷云。远处，一座倒悬于空中的巨山缓缓旋转，散发出古老而危险的气息。

    “成功了……”林立跪倒在地，大口喘息。透支代价让他眼前发黑，嘴角渗出血丝。

    但他笑了。

    因为在这里，联盟的监控无法触及；因为在这里，他是唯一能自由穿梭的存在；因为在这里，他曾与山青道人达成过一项秘密契约??

    **以十年寿命为代价，换取一次“逆向召唤”权。**

    他抬起颤抖的手，在空中画出符印。

    “山青爷爷……借您的道场一用。”

    雷云翻滚，一道身影踏空而来。

    白衣飘飘，七郎腿依旧翘着，耳机还挂在耳畔。

    “哟，小兔崽子，真敢来？”山青道人咧嘴一笑，“十年寿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林立抹去血迹，“但我必须做个了断。”

    “哦？”老登歪头，“那你打算怎么断？”

    “我不当神。”林立直视他眼睛，“也不做容器。我要把所有实验体的记忆融合，重建原始人格??然后，亲手格式化那个系统。”

    山青道人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多少年了，终于有人敢说‘不’字！”

    他摘下耳机，随手一抛，竟化作一把青铜钥匙落入林立掌心。

    “拿着。这是‘源代码之钥’，能打开系统底层。但记住??一旦启动格式化，你所有的穿越能力都将消失，再也回不了任何一个世界。”

    “包括修仙界？”

    “包括。”

    “那我还能再见您吗？”

    老登摸了摸他脑袋，难得温柔：“傻孩子，有些羁绊，不在系统里，也在命格中。”

    林立眼眶发热，重重磕了个头。

    “谢师父。”

    起身时，他已下定决心。

    回到现实世界已是凌晨三点。

    他没有回家，而是直奔联盟总部地下机房??那里藏着主服务器集群。凭借U盘残留的数据和源代码之钥，他顺利破解防火墙，接入核心控制台。

    屏幕上跳出最后一道确认框：

    【是否永久删除抽象系统V.13.7？】

    【警告：此操作不可逆，所有关联用户将失去穿越能力。】

    林立输入密码：**miaomiao123**。

    点击确定。

    刹那间，全球范围内，无数正在穿越的人猛然惊醒。

    末日世界的幸存者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

    全男世界的玩家回归普通生活；

    峡谷战场的战士变回宅男……

    而在某个实验室里，陈雨盈猛地抬头，面前所有培养舱同时爆裂。

    “不??！”她扑向A-7的舱体，却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监控画面最后定格在林立微笑的脸：

    “这一次，换我来定义真实。”

    清晨六点，阳光洒进小院。

    林立推开家门，看见苗苗坐在门槛上啃包子，秦璇在晾衣服，郁柳哼着歌煎蛋。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他走过去，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今天想去游乐园吗？”

    苗苗眼睛一亮：“真的？！”

    “哥哥说话算话。”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车牌模糊不清。

    而在无人知晓的维度深处，一枚微弱的蓝点悄然闪烁，像是熄灭前的最后一缕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