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里。
二十人站成了一排。
王文谦兴奋的对大家道:“都买了什么东西了?快拿出来啊!”
二十个人像被掐脖捏死了一样鸦雀无声。
王文谦恍然道:“是不是东西买得太多了拿不进来?报数也成。买了多少张驴皮?多少张牛皮?”
二十个人仍旧默不吭声,头垂得更低,眼睛不敢看向王文谦。
王文谦心底立即涌起不祥的预感,问道:“你们、你们不会一人拿了五千两银子,啥也没买回来吧?”
二十个人终于有反应了,局促不安的点了点头。
二十个人,国库给拨付了白花-花的十万两银子,到最后竟然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连一条驴子、一头牛都没有买回来,这让他这个御史情何以堪?
万岁爷和凌卿玥给自己的任务就是花钱,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不成了,他可真是无言面对大齐父老乡亲了。
王文谦气得脸色通红道:“咱定的二两银子一张驴皮没人卖,那就提升到三两一张、五两一张、十两一张聪明伶俐不好表现,人傻钱多还不好表现吗?拿钱砸呀!!!别舍不得银子!把钱花光了咱才好回去交差!!!”
一个名叫荀宇的五品郎中哭丧着脸道:“王寺丞,真不是我们舍不得拿钱砸!而是人家北胡人根本就不给咱拿钱砸的机会啊!”
荀宇把袖口撸了起来,露出一只满是淤青的胳膊来,哽咽道:“大人,下官看一家放牧的马群里有两头毛驴,便冲过去跟主家商量买驴,结果主家汉子,连价都不还,上来就给了下官一顿揍,最后还把下官绑着扔在马圈里,幸亏我机灵,自己跑出来了。”
王文谦狐疑道:“你没出价?对方也没还价?”
荀宇点头道:“按大人教的,我伸出了三个手指头,问‘卡素’,对方没还价,一脸怒气,上来就打我,我怀疑他们是仇视大齐人。”
自己教的没错啊,“卡素”,北胡话是“卖吗”的意思。
有道是买卖不成情意在,大齐和北胡虽说没有“情意”可言,但也不能上来就打吧?
看着一脸苦相的手下们,王文谦道:“可能是你们不懂北胡语,闹出了什么误会,我亲自去买驴皮。”
第二天一早,王文谦带着王乐和荀宇,一起出去了。
因为北城的大多数百姓都被手下走遍了,王文谦决定往南城方向走。
走到第三家帐篷门前的时候,王文谦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户人家,用木栏圈了一个很大的马栏,里面此时并没有马,应该是主人出去放马了。
马栏里有两头毛驴,两头黄牛,一个身材高壮的北胡少女,此时正在往料槽里添草料。
王文谦见了,立即小跑着过去,对着少女一揖到底。
少女吓了一跳,抬眼见是一个白衣书生,斯文有礼,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头发像篝火里的黑碳一样黑。
少女心知肚明,这是个大齐男人。都说大齐男人男生女相,长得比北胡的女人还好看,果然名不虚传。
王文谦见少女并不恼,显然对大齐人还算友好,心里不由得舒了口气,忙趁热打铁,用手指指着马栏里的毛驴问道:“姑娘,我想买下你家的毛驴,你看成吗?”
本来脸色风和日丽的少女立即变了颜色,叱骂道:“无良的大齐狗!!”
少女拿起饲料筐,劈头盖脸的扣在了王文谦的头上,碎草料顺着脑袋往下撒。
王乐和荀宇立即冲上来,把饲料筐拿开。
可怜的王寺丞,刚刚还如白面书生一样俊朗,现在已经如灰面乞丐一样邋遢。
王文谦刚要问少女为什么这么对他,四五个北胡人突然冲到了马栏前,高喊着“抓色痞”。
王文谦见了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道,吾命休矣。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在大齐国当街调戏了沼儿,被香菱责令大理寺捕快打了二十板子、二十鞭子的北胡人索卡。
几人来势汹汹,一看就是蓄意为之。
头可断,血可流,大齐气节不能丢!
昨天被打得浑身青紫,荀宇都没喊过一声疼。
此时也不能怕!
荀宇梗着脖子挡在了王文谦身前,高声喊喝道:“大胆贼子,尔等竟敢对我大齐御使团无理?我要见北胡可汗!!!我要抗议!!!”
几个人拳头如雨点般的砸向了他的面门。
荀宇被打得一个踉跄险些没栽倒,用眼角的余光看向王文谦。
此时的王丞寺大人,正侧躺在地上,双手护头,蜷缩如虾,紧紧团住一块大石头,刚好护住肚子。
荀宇:“”
荀宇脸上裂了一道缝儿,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一股清流、浑然正气的王寺丞吗?
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
荀宇还要梗着脖子表现“骨气”,王乐骂道:“你个呆子,出门在外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吗?”
王乐一把抓住荀宇,两人一起趴在了王文谦身上,双手护住了头。
如雨点般的拳点,再次密集的落在了二人后背上。
终于一个北胡人说道:“索卡,说好了,不能闹出人命,走吧。”
索卡往荀宇身上“啐”了口唾沫,这才对胡人少女道:“若是有人问,就说这大齐人调戏你了!”
北胡少女义愤填膺道:“我知道!他本来就调戏我了!!”
索卡这才满意的带着人走了。
良久,王乐起来了,把荀宇也一把拽了起来。
下面的王文谦,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荀宇疼得呲牙咧嘴,感觉疼得灵魂都要出窍了,看着只受轻伤的王文谦,狐疑的看向王乐道:“你刚刚说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我怎么感觉,你是在用咱们两个人的身体保护你们家少爷呢?”
王乐一脸无辜道:“荀郎中,没错啊,对于来说,我家少爷比我自己还重要!我家少爷,也是你的上官,你不该舍命相护吗?我以为你刚才是自愿的”
荀宇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立即斩钉截铁道:“我自然是自愿的,保护大人乃吾辈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