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明确了“梦神孽”在地球这方时空的存在之后，在“测验时空”中获得的一类信息，就如一根尖刺扎在罗南心头。

    那是允泊校官和罔轸校官曾经告诉他的：

    全盛时期的幻魇之主，可以将‘实有’归于‘幻梦’，让物质世界的实物‘幻梦化’，让一个人、一处区域，甚至是一颗星球、一处星系，都转化为梦境；能够以虚无的梦境规则，替代真实的宇宙规则，使得人类个体和文明垒砌的成就，在底层支柱上便归入虚无。

    虽然这种说法有一个前置条件，即“全盛期的幻魇之主”才可以做到，相对而言，哪怕是“梦神孽”最魔焰滔天的时候，也没能重现这一点。

    可是，“内外地球”难辨虚实的混沌架构，就这样摆在罗南眼前。

    哪怕是猜测，也不能否认这方面的可能。而且，在这种混乱的时空架构中，或许也不需要彻底的“幻梦化”，只需要有一部分、谁也不知道的一部分，掺杂其间，就已经非常恐怖了。

    正因为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又找不到可能出问题的地方，相应的不测和未知，自然带来了恐惧。对此，罗南不否认，可这又不是单纯的恐惧，还有短时间内难以企及的层次差距所滋生的无力感。

    万一证实了，该怎么办？

    办不了，又当如何？

    自他发现“外地球”那一刻起，这根尖针便已戳进他心底，有时晦暗隐没，有时锋芒毕露。还好，正因为有段时间了，他恐惧是真，却也不至于一旦触动就乱了方寸。

    如今他倒是对武皇陛下颇有些腹诽：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啊？关键时候，又来老一套！

    幸好，武皇陛下今天还是比较配合的，只顺口又问一句：“你提到规则架构，对那‘破烂披风’的理解，似乎更深入了？”

    “您倒也不必说‘似乎’。”罗南抽动嘴角，都到这一步了，他说话越发直来直去，“这几天，我确实在尝试调动那边的力量，陛下您没有如上回那般阻止，是觉得我的动作幅度……还行？”

    武皇陛下悠悠回应：“我敢说不行吗？”

    话说到这儿，事态就已经很微妙了。再多说一句，有可能就能见到更多的真实；但也有可能，就进入到最尖锐的矛盾区域。

    这时候罗南选择相信武皇陛下……的控场能力。

    本就应该是具有信息优势的一方，把控话题方向，既然对面主动聊到了这种更底层的领域，他还想那么多干嘛？

    自家内耗伤神，武皇陛下也不会给报销医药费的。

    罗南直接点出这个问题：“很多事上，我还是懵懵懂懂，还是要请陛下您指点方向，否则在各个岔路口上犹豫内耗，也很要命了。”

    “我给你点出了方向，你难道不会更内耗吗？”

    “怎么会呢？对这方时空的本质理解，每多一点儿，都是好的。陛下能帮忙，我感激都来不及。”

    “好啊，那就感激我吧。”武皇陛下的笑声传过来，“从你的恐惧和担忧来看，你应该已经察觉到‘梦神孽’的存在了。所以，趁现在还没有铺开，快点儿把‘十二国’改成‘十三国’，才能避免以后闹笑话。”

    还在避重就轻啊。

    “梦神孽”的存在，罗南已经从“披风”的说明中确认，还用你讲？

    罗南就继续追问：“主要是更底层的规则置换……”

    武皇陛下打断他：“这个星球上，不是经常有人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又说‘最坏的可能性总是会发生’。前人的智慧在此，你为什么还要纠结？”

    罗南心下一沉，也紧跟着再问：“可为什么呢？不是我非要究根问底，可是‘梦神孽’为什么会出现在地球这边？祂不是在含光星系吗？那是光锥之外的星空，已经算是‘域外’了，没有‘孽劫世生成’那种级别的冲击，如何能到！”

    那边忽然沉默，至少有三、五秒钟。

    罗南被这突然的静默弄得有些发慌，下意识问了句：“陛下？”

    又隔了两秒钟，武皇陛下笑音低回，又声声入耳：“原来如此，我大概清楚了。”

    “啊？”

    “所以，罗南大人，你对天渊帝国末期的历史，学习得还不到家啊。”

    “……”

    他话里又露怯了？

    罗南有些头疼，却已有了心理准备。

    他所了解的信息，基本都集中在孽劫世10151年“二星门战役”之前，都是在“测验时空”体验、收集兼学习的。可中途转到“战棋”模式后，就因为锤击“破烂神明披风”，导致所谓“环境异变”，“天渊镜像系统”停摆，连“棋路”推演都暂停了。

    于是，“二星门战役”后半段发生的事情，直至天渊帝国灭亡，共计821个天渊年，嗯，还要算上中央星区“新世纪”1305个诸神年的历史，换算成地球标准时间，将近有6000年的漫长时光，目前他对这段时期仅有的认知，就是从“新·野火”那里得来，还更多偏向于中央星区主流。

    含光星系那边……或许只有神知道。

    不过现在，就在这地球上，听武皇陛下的口气，她似乎也清楚？

    罗南不管是否会被试出更多的弱项，咬牙再问：“……请教？”

    武皇陛下不紧不慢地回应：“学习有漏项也没什么，你能在地球这偏远一域，自学成材，研究古神、新神史料，知晓那么多历史隐秘，已经很不简单。与这些近现代史知识，也不过就是几条信息的差别。”

    近现代……

    按照中央星区的算法，“新世纪”之前一个纪元，确实是近现代没错。

    只听武皇陛下笑着继续：“讲这个之前，我还要再详细了解一番：你知道的‘梦神孽’，是什么阶段的‘梦神孽’呢？

    “是单纯的让人头疼的‘孽毒活体’阶段？

    “还是促成含光星系内乱、父子相残的阶段？

    “又或者是被冥寂之主斩杀，作为‘冥河’源头的阶段？

    “嗯，现在来看，最后一个阶段大概率是虚幻不实、起码是需要重新定义的，否则哪有同时出现在含光星系以及地球这边的道理？”

    罗南茫然抬头，看向瑞雯，瑞雯也在看他，神情专注，又是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