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水下都攻了一整天,巨瀑城依靠城楼和铁闸的优势还是坚守住了,保住水门不失。但他们的伤亡率显然要比冥港联军高得多,尤其是那帮下级鬼兵,阵亡在城头上和水门下的不计其数。
毕竟,双方兵员的整体军事素质和装备质量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冥港这边投入进攻的兵力也更多一些。我之所以下令撤退,也是为了保存实力,给手下士兵一个晚上休整的时间。现在还不必急于马上攻下城门,等一等,或许城内的形势又会发生变化。
到了第二日,巨瀑城的城楼上依旧站满了鬼兵,但仔细一看,这拨鬼兵与昨日的似乎不太一样了。它们身上穿得破破烂烂,手里拿的兵器也是十分简陋,尤其是个个面带菜色,士气低落,修为大多只是灰鬼,青鬼也只在少数,黑鬼屈指可数。
这些鬼兵绝对不是常规军,很明显是昨天兵员损失实在太严重,守军今天只好把城里的鬼奴也拉上来凑数当炮灰。为了防止它们倒戈,后面还站着一排阴修,大刀长矛就顶在鬼奴的背后。如果它们胆敢回头或者后退,就当场处决!
“太卑鄙了!那些鬼奴都是无辜的!”站在我身旁的铁头破口大骂道。他也曾经在巨瀑城里当过鬼奴,感同身受,自然愤怒至极。胜利号上的不少水兵也是如此,纷纷鼓噪起来。
我冷冷地呵斥道“你们都冷静些!这种事情我在左丘城的时候也亲身经历过,没什么好奇怪的!”
确实,当初在抵御泽潮时,我也是被当做炮灰顶在了第一线,直到死伤殆尽才获得轮换。和左丘城一样,此时大难临头,巨瀑城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当然是把所有能派上战场的力量都派上来,能消耗我们一点是一点。反正这些鬼奴对于他们来说,不仅是累赘还是一个个定时炸蛋,拿来当炮灰正合适。
我刚要想着再说些什么,消除手下水兵的顾虑,巨瀑城城头忽然就有人出来喊话了。
“对面船上冥港的翟港主,请现身一谈!”
我远远一望,发现喊话的那人正是和我有过两面之缘的巨瀑城副城主宋良才。只是这一次我和他攻守异位,感觉全然不同了。
我站在船头上,遥遥应道“原来是宋副城主!当前两军交战,不叙旧情,也不谈生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位宋良才,上次在和谈的时候可给自己捞足了私利。最近几年从冥港贩卖而来的货物中有百分之三十都要按照约定通过他把持的“良士”商行和“鬼才”商行进行售卖,获利岂止十万?
宋良才却不理会我的嘲讽和言外之意,只一本正经地继续叫道“巨瀑城与冥港一衣带水,互为友邻,且商业往来甚密。冥港无缘无故便出兵来攻打我巨瀑城,是何道理?”
我冷笑道“无缘无故?宋副城主恐怕是有些犯失忆症了吧?”
宋良才道“虽然数年之前两城之间曾有过些许芥蒂,但早是过去的事了,翟港主和我也曾当面签下和约,理应将往事揭过不提,互惠互利,和平共处,翟港主,你这是要言而无信吗?”
“呵呵,宋副城主这话说的可真轻巧!”我大笑道,“前年地府阴军来攻打冥港,巨瀑城可是贡献不少呀!又是借船,又是借粮,连攻城器械都全数借给阴军用来攻打我们。宋副城主你现在倒来说说看,巨瀑城又何曾将那一纸和约放在心上?”
宋良才依然嘴硬,狡辩道“巨瀑城乃是地府的臣属之地,阴军又实力强大,我等非是助纣为虐,实在是被逼无奈呀!”
“既然如此,今日冥港的实力比之当日的阴军又如何,你们何必又抵死反抗?不如早送降书出来,或许还可以有商量的余地!”
宋良才愣了一下,不怒反喜,问道“翟港主若是愿意和谈,我可以立即派人出城协商,如何?”
“不必这么麻烦了!”我笑道,“冥港并无意与巨瀑城为敌,只要韦城主肯答应一件事,冥港可以即刻退兵!”
“翟港主要我们韦城主答应什么事情?”
“很简单!”我一字一顿地朗声说道,“废除奴制,解放鬼奴!”
此言一出,城头上的那些鬼奴顿时就骚动起来,个个两眼放光,激动不已。站在它们身后督战的守兵急忙大声怒斥,更直接将刀枪架在鬼奴们的脖子上进行威胁,强令它们闭嘴,不准乱动。
宋良才见此,大感头疼。他料不到我不提钱,不提人,不谈其他条件,直接就抛出这个大招来,一时便有些慌张。废除奴制对于巨瀑城来说,可不是就说说那么简单。一旦施行,肯定是要动了他们这些当权者的根本利益的!
巨瀑城内,从城主往下,各司官吏、各级军曹、富商巨贾、船主、工坊主乃至小康之家,哪个不蓄奴?哪个不是奴隶主?要想让他们全部释放手下的鬼奴,靠自己自力更生,完全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宋副城主有诚意的话,可以就先从城头上这些鬼奴开始,解开它们的镣铐,放它们出城,任其来去自由!”我见宋良才犹豫不决,便再加了一把火,继续挑动鬼奴们的情绪。
“哼!这个条件莫说答应,谈都别想谈!”宋良才当然不是傻子,他咬了咬牙,恨恨道“翟港主这是要赶尽杀绝我们呀!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怕死的就尽管来攻城吧!各部守军听我命令,如有三心二意者,杀无赦!如有阵前投敌者,斩立决!”
宋良才也终于看出来了,我明面上似乎是愿意和谈,其实就是想借机瓦解鬼奴们的斗志。要是继续让我说下去,恐怕冥港联军还未发起进攻,巨瀑城内部自己就先得乱起来了。因此,他便急忙下达了这一道严酷无比的军令,想以此稳住军心。
但单单靠恐吓和威胁是得不到忠诚的,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开始催动各船向城门进发,即将开始第二日的攻城大战。
这时,七郎却突然做出了一个更加出人意料的举动。他跳上凯旋号的桅杆,站在高高的桅杆顶上,让在场的所有人和鬼都能看见他。
“城头的兄弟们,我就是鬼帅!听我一言!”七郎高声朝城头喊道,“我们虽然已经成了鬼,但自由和平等不应该只是活人享有的权力,鬼也绝不是活人的奴隶!”
“我知道,你们不是孬种,你们已经三次爆发出了勇敢反抗暴政的怒吼声!我们听到了,所以现在我们就是专程来拯救你们的!难道你们还甘愿为压迫你们的人卖命吗?难道你们要恩将仇报,把刀枪刺向来救你们的正义之师吗?”
“冥港历来反对奴制,我与翟港主之所以结盟,就是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那就是要让人和鬼都平等,建立一个人鬼和谐共处的阴间世界!为了你们自己的将来,转过身去吧,把你们胸中的怒火都发泄到你们真正的敌人身上去!生而无憾,死亦无悔!”
七郎的话音刚落,城头上就有了回应。一只高大魁梧的黑鬼鬼奴猛地跳上城垛,回头朝自己的同伴大喊道“他说的没错!我们干嘛还要为这些奴隶主卖命?还要跟想帮助我们的朋友作对?死都死过一次了,还怕死第二次吗?都转过头去,干他娘的!”
“对,干他娘的!”
“我也拼了!就算死,也决不当鬼奴了!”
“干!”
城头上的鬼奴被七郎的这一番话激起了无边的斗志,纷纷拿起手中的兵器,砍向身后的督战队。督战队的阴修虽然第一时间就砍翻了一排率先起义的鬼奴,但又哪里顶得住后面数倍于他们的刀枪棍棒,一时城头大乱。
宋良才急忙大声地指挥城下的阴修预备队爬上城楼去镇压鬼奴,但此时鬼奴们群情激愤,又哪里是那么好控制得住的?
这边,七郎也高声叫道“独角、大力、邙山,你们三个都随我来!”
“是!”
一只鬼煞、三只鬼王摇身一晃,顿时化作四股墨色云朵,快速翻滚着凌空飞上右侧城头。趁着鬼奴们阵前倒戈的乱局,这四只高阶鬼修在城头上大杀四方,专杀督战队的阴修士兵和军官,迅速就占领了城头一角。
那些鬼奴一看果真有援军上来了,更是士气大涨,如同黑压压的潮水一般从右到左翻涌过去,所到之处就连那些正规守军也只能是丢盔弃甲,摔落城下。
“放箭!强攻城门!”我也及时下令全军攻城。胜利号和凯旋号依旧冲在最前面,船上的水兵也纷纷朝城头射箭,专射宋良才和簇拥在他身边的那一队守兵。
宋良才抵挡不住城下飞来的如雨般的箭矢,再一看事态已经无法挽回,大势已去,他立即选择了跑路,跳下城墙逃命去了。城头上的阴修督战队也被愤怒的鬼奴们群起围攻,来不及跑的都被当场杀死。
“开城门!放船进来!”
七郎召集起一帮鬼奴分别去转动两个巨大的绞盘,开启城门,拉起铁闸。胜利号和凯旋号终于顺利地通过了水门,驶入城内的港口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