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错,步步错,我本想原路返回客馆,却不想翻错了墙,进错了楼,最后竟被逼到一个角落的无人房间里躲藏。屋里黑漆漆的一点亮光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可我刚闩好门,忽然就听到房间里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是小林子吗?”
妈呀!原来这房里有人!
我自然不敢答应,只屏住了呼吸,背靠着门,脑子里不停地转着念头,心想要不要再退出去?
但门外的脚步声也到了,一个人隔着门就大声应道:“是我!热水已经给您打来了,还是放在门外头吧?”
“嗯!”
隔着一道门和一个我,屋里屋外这两个人很随意地进行了简短的对话。好在他们似乎都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只听外面那人把一件金属物品放在地上,随后就离开了。
既然屋里有人,我就悄悄地重新拉开了门闩,也准备离开这个房间。但已经来不及了,房间里那人突然再次出声问道:“小林子从来不敢进我的房间,你是谁?”
我愣住了,这才明白对方早已发现了我,只是一直没有揭穿我而已。但我也不想随便暴露身份,继续保持沉默。
“你是来杀我的吗?”屋里那人再问。
这句话一问出口,屋里的气氛顿时就更紧张了。如果我再不出声,说不定对方就要先下手为强,即使没有动手,也肯定会喊人来。
我轻咳了一声,压低嗓音道:“你误会了,我只是走错了房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马上离开。”
“哼哼!走错了房间?你这个借口可真蹩脚!”那个苍老的声音随即冷笑起来,“这个房间是城主府内最靠里的一个房间了,不用心去找根本就找不来!”
“城主府?”我整个人都傻了,反问道:“原来我已经跑到城主府内了吗?”
“那你认为这是哪里?”
“我以为是客……”
坏了!我竟然说漏了嘴,这下对方就有可能猜出我的由来了!
“你说的是客馆吗?”
“……”
我不敢再乱答话,手里抓着门闩,心里却在做着激烈的斗争:不知道是该继续把它拉开然后赶紧跑路呢?还是应该先把房间里这人给解决掉?
艹!刚刚在下城就因为担心秘密被泄露,我才当街杀了符捕曹和几只刺客鬼,难道现在又要杀人灭口?
若说符捕曹等是死有余辜的话,房间里这位可没有惹我害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人家屋里,错在于我而不在于他。我虽有杀他的动机,却完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更没有任何的道义可言。仅仅因为我自己犯的错就杀掉一个无辜的人,这种做事风格也未免太阴狠了吧?这还是我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就在我犹豫、纠结的时候,黑暗里的那个声音也沉默了半晌,然后才缓缓道:“看来,你真的有可能是走错了……”
我心中一喜,问道:“你相信我说的话了?”
“哼!如果你来此的目的就是我,此时也没必要跟我说这么多废话!”
“对!我真不认识你,我确确实实就是走错房间了!”我急忙附和道,“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不可以!”
“为什么?”
我苦笑,心想:“这位是咋回事?既然误会解开了,为什么还不能放我走?”
“因为我知道你是谁了!”
这么突然冷冷的一句话,却让我的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我暗骂道:“该死的!难道真是要逼我杀你灭口吗?”
“你是翟自胜!”
完了,他还真猜出来了!
我依然沉默不回答,但随即松开了抓住门闩的手,转回身来,右手探到了腰间的如常刀柄上,心里却还在犹豫不决。
“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那个苍老的声音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最后又突然长叹一声,道:“你是不是正在犹豫要不要动手杀了我?”
这家伙是有特异功能吗?不但能猜到我的真实身份,居然还能猜出我心里的想法!
我无法再沉默了,便冷冷地出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也难怪,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们就这样一直在黑暗中对话,确实很容易产生误会。”那苍老的声音不理会我的质问,话锋又是一转,却提议道:“翟自胜,你不介意我点灯吧?”
我迟疑了一下,但随即一想:对方肯定更熟悉这个房间里的情况,在黑暗中优势更大,况且,我确实也很想看一看这位神秘人物的庐山真面目。
“你点吧,不过先告诉我灯在哪个位置?”
“就在你正前方五米的桌子上。”
话音一落,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陡然出现了一点光亮。“滋啦!”那竟是用火柴点燃的小小火焰,在黑暗中欢快地跳动着,尽情释放出自己的全部热量。
一个小光点随后点燃了另一个稍大些的光源,这时,我才看清了那是一盏样式古老的油灯。油灯的光亮顺着还未熄灭的火柴梗照亮了一只手臂,然后才是手臂的主人:一位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左丘城主!”我忍不住惊叫出声来。
白发、白须、白袍,面相不怒自威,手边还斜靠着一柄古朴的长剑,这不是我曾经在泽潮中见过的那位左丘城主还能是谁?
但此时的左丘城主早已跟我印象中的那位威风凛凛、杀伐果断、力挽狂澜于即倒的左丘城主相去甚远,他显得老态龙钟、身形佝偻,就那样蓬头垢面,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竟好似失去了行动能力!
“你是否可以松开你手上的刀柄了?”左丘茂明笑道。笑容里竟似乎带着一丝无奈。
“哦?可以……”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探在腰间的右手一直没有离开过如常刀柄。毕竟,之前左丘茂明在黑暗中表现出来的敏锐直觉和咄咄逼人的态势让我丝毫不敢轻视于他。不过,既然他的真容已然揭晓,面对这么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如临大敌了。
震惊过后,我脑子里不禁冒出一大堆的问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但问题总是要一个一个来问的,于是我便先问了第一个我最关心的问题:“左丘城主,你刚才怎么猜到是我的?”
“我随便猜的!”
“随便猜的?”我听了这个回答,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好吧,也不完全算随便猜吧,只是猜得大胆了一些罢了!”左丘茂明虽然身形不再硬朗,但精神还算矍铄,此时也是侃侃而谈,丝毫不显得见外,“我虽然不出门,但冥港使团今天来左丘城求见这种大事我还是知道的。我记得拜帖上写的是:正使一名、副使一名、侍从十名,一共十二名成员。”
“正使的名字叫柳寒,是冥港的副港主,一位女阴修。呵呵,她应该就是传闻中你一直没有公开关系的伴侣。副使据说是一位鬼修,口才还不错,根据之前的情报显示,他原本应该是鬼帅身边的幕僚。除了正副使外还有八名侍卫和两名鬼仆。你刚才说漏了嘴,我便知道你原本是打算要回客馆去,却跑错了地方。客馆里住是正是冥港使团成员,算一算,你只可能是那八名侍卫中的一名。”
“嗯,如此推断确实有些道理。”我点点头,但依然有疑惑,“可是我的名字并没有写在拜帖上呀,你又是如何猜到我也假冒侍卫随从混进左丘城来了?”
“别急,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左丘茂明微微笑道,“我在黑暗中待惯了,你看不见我,我却能看见你。你的相貌和气质并不像是一名普通侍卫,而像是一名掌权者,尤其你的长相与别人曾向我口述过的翟自胜非常吻合。所以,我就大胆地猜了一猜,如果我猜错了你肯定会否认,而你迟迟不敢说话,呵呵,那岂不就是默认了?”
“……”我顿时有些无语,没想到漏出马脚的竟然是我的谨慎态度。如果我刚才随口乱编,胡扯瞎扯,说不定他就不会怀疑到我身上去了。
我摊开手,无奈道:“好吧,左丘城主你的推理太厉害了!我只说漏了一个‘客’字,竟然就被你拆穿了身份,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置我?”
左丘茂明又笑了,同样笑得很无奈,“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置我?”
“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觉得现在的我和以前不同了吗?”
“呃……是有这种感觉,但你毕竟是左丘城主啊!”
左丘茂明继续显露出那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道:“确实也怪不得你,我就是靠着这个唬人的名头才能存活到今日!”
“什么?”
我也记不清自打进了这个房间后已经吃惊过几回了,但依旧收不住好奇心地追问道:“左丘城主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还看不出来吗?现在我的阴功已经散去,修为尽失,行动不便,现在就是一个躲在房间里等死的垂垂老者罢了。”
左丘茂明又抬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油灯道:“你看,我甚至都没有一点点阴力引出鬼火,只能用火柴点燃明火灯来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