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黎候府上。
“郡主究竟去哪了?说。”宽阔的厅堂上,黎塘一身青衣坐在上方,一脸怒气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婢女小璇。
身旁还站着好几个穿着艳丽的女子,想必便是黎王新娶的几位夫人,只是都面露胆怯,皆是被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奴婢们也不知道,郡主昨日说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也不许奴婢们跟着,结果这一出去就是一天一夜,直到现在了都没有回来。”看着一向很少发火的黎王此刻是真的动了怒,小璇吓得腿都软了,话语中都带着哭腔,身后几个其他婢女更是吓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在那里瑟瑟发抖。
“啪。”听见婢女说自己的女儿失踪了一天一夜,他又是急又是气,怒拍桌子斥责道“一天一夜?哼,不过是一些小小的婢女,郡主失踪这么大的事,竟都敢瞒着本候,若是姝儿真出了点什么事,你们谁能担当的起?”
看见黎候被气的火冒三丈的样子,简直令人心惊,身边几个夫人都纷纷低头往后退,这黎候的脾气火爆,只是平日伺候的时候都吓得她们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似的,现在好了,黎姝–黎候的心肝宝贝不见了,可想而知他得有多生气,这时候接近他无异于惹火上身,谁还敢上去劝,只怕都恨自己不能躲得更远些吧。
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群婢女,在地上颤抖着的身体,甚至还隐约传来的抽泣声,知道黎姝不见了这么久他本就心急如焚,此刻更是有些烦躁,挥手道“来人,把她们拖出去。”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进来几个体格健硕的男子,每人一个将地上哭成了一片的婢女连拉带拽的往出拖,小璇见此,直接就爬到了他的脚下,抓着他的衣角苦苦哀求,“侯爷饶命啊,奴婢真的只是听从郡主的吩咐而已,绝不是故意要隐瞒您的?求侯爷开开恩,放过奴婢吧”。
“哼。”他冷哼一声。他一向心硬如铁,又怎么为之所动,一脚便将她踹开了去。便被那护卫抓住就往出拖。她拼了命的挣扎着,求饶着,希望能为自己挽回一丝生机。
“是啊是啊,侯爷,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侯爷饶过奴婢这一次吧。”其他的几个婢女也纷纷求饶道。
“侯爷,求您了,奴婢家中还有老母要奉养,奴婢还不能死啊,求您了,开开恩吧,放过奴婢,奴婢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被往出拽的一个奴婢死命扒着那门扇,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求饶。
一听眼前的男人命人将她们拖走,哪还能不明白,但凡被关在侯府暗牢的人的下场,就算不被那些手段阴毒的牢头折磨死,也得被那牢中关押的牢犯给活活打死,于是纷纷哭着求饶。
一时之间,哭声不觉于耳,只是那几个男子可能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根本不会有丝毫的心软,很快,这些婢女便被拉了出去,没有了方才吵闹的哭喊声,屋子里瞬间安静的仿佛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方才这般场景看在这些夫人眼里,心中无不是在为自己默默祈祷,生怕落得和这群婢女一般下场,要知道,这个黎王虽然娶了她们,却根本就没有将她们放在心上过。
她们也只是穿的用的比那些下人们稍微好点,但其他待遇和府里的下人们也没什么两样。所以大家都希望他千万别注意到自己,心中更是埋怨着黎姝,一天到晚就知道出去瞎晃悠,她要是再不回来,只怕这侯府是要翻了天了。
过了很久,一素衣男子才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朝他喊了一声“侯爷”。
“可是找到姝儿了,她又跑到哪里去胡闹了?”黎塘看见他来,腾的一声就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语气急切的问道。
“郡主,郡主她…”男子神色有些奇怪,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看他,然后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姝儿怎么了?你说呀,姝儿她怎么了?”看他这样一副神态,黎塘急得直接抓住了他的领子,使劲的摇他,逼问道。
“郡主她…,她死了。”那男子咬了咬牙,一狠心就说了出来。
黎塘简直如遭雷击一般,立在当场,心中慢慢凉了一大截,继而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双目像是失明了一般,失去了神采。
厅堂上那几个女子也是一震,相互眼神交流,虽然她们平日也不喜欢黎姝的嚣张跋扈,但是还是忍不住为她惋惜。谁都不清楚,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一转眼就没了呢?更何况,她这一去,只怕这侯府就要永无宁日了吧。
黎塘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姝儿她前一天还好好的,不过就昨天一天的功夫,怎么会出事呢,本候不信,本候不信…”只是他说话已经完全没有了底气。
“今天一大早,我们找人的时候,在街边东巷发现了一具尸体。”看着此刻一下子难以接受事实的黎候,他有些不忍,语气迟疑了片刻,接着说道“已经确认过了,的确是郡主。只是没有您的吩咐,我们并未敢触碰郡主的遗体。”
“带本候去。”黎塘眼睛才恢复过来,微弱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悲痛。
街边东角,暗沉沉的巷子,却一眼就能看到在巷子的最深处躺着一个妙龄的女子,二八年华,芳华正茂。
黎塘只觉得巷口与巷尾隔了仿佛有一个银河,他恨不能飞奔过去,可当他一抬腿,他竟踉跄倒地,眼角控制不住的湿润。
他拼命爬起,终于还是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了她的面前,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着的女子,耳边仿佛一直回荡着她叫他爹爹时的清脆,只见她还是穿着那天撒娇叫他爹爹要偷溜出府时那件衣服,青蓝的衣裙,是她最喜欢的,只是她的妆容有些乱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因为她的女儿是这世间最漂亮的姑娘。
他想,这下真的是确认无误了。眼前这个,年仅十六,样貌清秀的女子就是他黎塘的女儿,他这一辈子唯一的期许,只是她此刻却躺在这阴冷冰凉的深巷。
他许久才蹲下来,将她揽在怀中,他是想要跟她说说话的,他想说他其实很想他们以前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幸福时光,他想说只要她肯活过来,什么侯爷,什么荣耀,他都可以不要,但他发现自己只要一张口,喉咙里就哽咽到说不出话,就只能抱着她,任由大片大片的泪水涌出眼眶,哽咽到泣不成声,手中将她抱的越发紧了。
身后的护卫赶来,正要上前说些什么,男子手势一挥,将他们拦住,只是眼神望向他们,面容也满是悲伤。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想,侯爷今日才是真的悲痛欲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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