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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此山代为天下山
    放眼天下,把洞天之宝搬作朝堂,一任百官拜谒、皇亲永享的,也有景国。

    当然,外臣能够到访的区域有限。

    偌大的“三清玄都上帝宫”,除了景朝百官按品级每年都能得到一定额期的“天地三苑”,也就是“中央大殿”和“玄鹿殿”,是外臣拜谒最多的地方。

    所谓“天地三苑”,分为“文苑”、“武苑”、“道苑”。

    一者是读书论学之苑,天下经典,百无禁忌。

    一者是演法炼术之地,每有射猎,刀剑常鸣。

    一者是静心修道之所,俯仰日月,外事不扰。

    能够在天下排名第二的洞天修行坐道,“天地三苑”的额期,来是景国最重的“官俸”。

    洞天宝具和天地的交互并不是无限的,所以无论是什洞天宝具,使用都有限制。借洞天修行,尤其需要限额。也有景国这般底蕴,才可以如此挥霍。

    “中央大殿”是朝会之殿,是景国最高权力的体现。而“玄鹿殿”,则是景国皇帝的书房一一姬凤洲在此读书,也在此接见一些臣子。

    通常来说,天子在书房单独接见的,都可以算作近臣。

    玳山王姬景禄就是今日的“近臣”。

    又是宗室,又是近臣,这可就……危险了啊。

    姬景禄仍是一身富贵锦服,戴了一顶嵌玉的圆帽,利落地迈过台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宫殿匾额。

    这“玄鹿”二字,还是先帝手书。有一种呼之欲出却不得出的激烈情绪。匾额四周镌以鹿纹,上方悬立两角。就此生出许多威严。

    秦人尚黑,旗都为玄色。但其实景国皇室用黑色的地方也多,这一点姬景禄深有体会。

    毕竟道门三脉,青红白三色,用哪个都容易被有心人联想。

    景皇室在公开的场合,必然是三色齐备,礼仪具足。在相对私人的地方,则相对自由。很多皇室子弟,私底下索性用黑色,谁也不挨着。

    至于先皇显帝把“玄鹿”定为书房名字,有没有宰割秦鹿之意,也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一一先皇在位时,对秦国的打压可谓不遗馀力。

    但显帝一朝钉下的钉子,都一个个地被拔掉了。秦国崛起,颇有不可阻挡之势。

    今天子不太体现强烈的个人风格。

    就连这御书房,也是沿用先帝留下来的玄鹿殿,一字不改,陈设不移。

    但要因此认为他是一个沿循旧制的帝王,那可就大错特错。

    他登基四十二年后,先帝的政治痕迹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常常在某个时刻回看,才会蓦然惊觉一一朝堂内外的一切,都在他的意志下发展。

    两名宫女将门拉开,着蟒的内官低头在前引路。

    姬景禄稍稍定了定心神,跟着踏入其间。

    今日是他执掌斗厄军以来,第一次单独被天子召见。他不得不反审视自己掌军的过程。

    靖海失败的坎,不容易度过,帝党上下都在努力,他至少不能拖了后腿。

    “陛下一一”姬景禄刚刚开口,行礼行至一半。

    景天子便招了招手:“景禄,来看。”

    姬景禄的话和礼,同时被打断。

    他大步往前,靠近了天子的书桌。

    书桌上波光潋滟,竟是一幅长河画卷。

    滚滚长河,天下英雄,都如盆景,演在君前。

    视野不断地拉近,观河台也触手可及了。

    姬景禄一眼就看到了望一一这位差点在中域登顶的真君,此刻青衫染血,沾了许多秽污。

    但却毫不在意,眼神宁定地看着天下英雄,以身作嵴,撑着福允钦,也撑起了水族。

    “治水大会那边,你在关注?”景天子负手在书桌前,目不转睛,澹声问道。

    “这位新晋真君,做了好些大事!”姬景禄苦笑一声:“臣很难不去关注。”

    说起“新晋真君”,他也算是一位。

    比望证道也没早太多。

    爵封景国玳山王,接替于阙执掌斗厄强军,也算是有几分动静!

    但跟望所做的这些大事比起来,实在距离悬殊。

    “逼燕春回绕道,斩下人魔之名。现在又引天海镇长河,接续人皇伟业。”景天子目光深邃:“若非子然一身,不曾建府。朕险些以为,又出一个熊义祯。”

    当初熊义祯也是享名现世,素有德望。做下许多大事,是一等一的英雄豪杰。一朝举旗,天下响应。

    不过早在举旗之前,熊义祯手下就掌握着许多势力。什钱庄、客栈、赌场、酒楼,庄园林场,一应都有,是南域有名的豪强。

    望却是一直都独来独往,顶多三五个好友结伴,白玉京酒楼还真能算是一个歇脚的地方。

    “若非子然一身一一”姬景禄道:“台上恐不能容他。”

    望如果是哪家势力的代表,在台上绝不能如此理直气壮。不仅景国不能容他,哪怕齐楚,也会逐他下台。

    他不太明白的是,“治水大会”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何以天子竟在这反观看当时情景?

    这位陛下。是在关注什?在审视谁?

    景天子悠然道:“你觉得他是不是有些急切?”

    姬景禄没听明白,或者说他非常谨慎:“陛下指的是?”

    景天子道:“明明是公认的现世第一天骄,明明有资格等待,时间永远眷顾这样的天才。

    但他甫成真君,就东走西逐,忙得不可开交。证道才一季,像是要干完一万**情……他为什这着急?”

    就像围猎燕春回一事,望完全可以等到更强的时候再动手。

    燕春回长期都在那,并没有动弹的意思。这次惊出无回,逼其放弃手下人魔,短期来看是做了好事,但对望自己,几乎是平白竖一大敌,不很明智。

    再如水族事,倘若有心变革现状,如何不能徐徐图之?

    也就是这次治水大会,诸方各有各的心思,才给了他腾挪的空间。

    要是换在格局稳定的时候,他哪怕把血都流干了,也根本掀不起风浪来。史上撞死在铜铁壁上的真君,还少了?

    姬景禄想了想,说道:“或许他是不想再留遗憾了。”

    “在我们的一生中,肯定都有想言而不能言的时刻,都有想要把握却不得不放手的那些选择。

    或多或少,都会经一些遗憾。一朝有权有力,就难免想要抓住点什。”景天子把目光从长河移开,看向自己的玳山王:“景禄,你呢?”

    姬景禄一时屏息。

    “治水大会”已经有了一个阶段性的结果。

    六大霸国合议一处,就是洪流。

    人道洪流,滚滚向前。天下之人,无不被裹挟其中。

    望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大潮的方向。

    长河龙君以死当罪,也止于身死。

    天下水族,不受其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