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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陛见秦天子
    “怀帝美姿仪、通音律,诗画双绝,有倾天下之貌。人或曰‘可为治世贵子,不可为乱世至尊。’”

    ——《秦书·怀帝本纪》

    ……

    演武台上,黄舍利头悬雷音塔,手持普度降魔杵,凝神以待。

    赵汝成眸光冷漠,意破佛印,其势待发。

    便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

    一个极具威严、如立天地之规的声音。

    一个所有人都不得不听,不得不服从的声音。

    “朕方才还在想,这美男子是何人。这会倒是想明白了。”

    大秦皇帝的声音!

    那之柱正北面,玄色龙袍微动。

    声似起于九天,行于,必扬于八荒!

    “嬴子玉,你如何来此?”

    举座肃然!

    人们左张右望,只以眼神交换着惊疑。

    怎么回事?

    台上这美得不真实的牧国天骄,不叫邓旗,而叫嬴子玉?

    他居然姓嬴?

    惊涛骇浪,涌于人心。

    演武台上,赵汝成仍然注视着黄舍利,并不移转视线,只道“身在天下之台,肩负大牧之责,恕我不能行礼。”

    虽说黄河之会,意义非凡。

    任何人都不能、也不应影响这盛会。

    插手赛事,中断战斗,都是不该。

    但大秦皇帝开口,谁又敢真的无视?

    天下列国至尊至贵的六位存在,他为其一!

    君不见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黄舍利,也暂且按捺不动。

    那口中不卑不亢、不能行礼的嬴子玉,也并未真个继续动手。

    那主持黄河之会的真君余徙,更是一言不发!

    台上这个名为嬴子玉的美男子,正面回应了大秦皇帝的问题,说他此来观河台,是“肩负大牧之责”,为牧国出战。

    与列国之天骄,没什么不同。

    他说他不能行礼,也是在强调黄河之会的神圣意义,好让秦帝无法干涉。

    有的人能听懂,有的人不能。

    而台下的姜望,此时已经从悲喜交加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又陷入另一种震惊中。

    他早就知道,赵汝成来历不凡。还在枫林城的时候,就各自都有猜测。他们几兄弟谁也不蠢,只是赵汝成不说,他们也就不刨根究底。

    不过他们那时候理解的来历不凡,大概也就是“赵汝成或许是某个破落小家族之后”、“可能是某个已经覆灭的小宗的传入。”诸如此类的猜测。

    那时候的眼界决定了,他们的猜测只能局限在某个层面之下。

    但是现在……

    赵汝成不叫赵汝成,而叫嬴子玉?

    叫邓旗姜望还可以想象,毕竟邓叔他也认识,在枫林城的时候常有接触。那是一个很温和的长辈,是赵汝成的管家。

    但是姓嬴?

    大秦皇室之嬴?

    甚至于大秦皇帝都知道他,与他对话?

    无论听者怀着怎样的心情。

    大秦皇帝那种确定天地规则的声音依然在响起“皇室子弟不争黄河之会。是历来的规矩。盖因血脉厮杀于台上,孤等镇河之君,恐怕私心难免。”

    他问道“嬴子玉,你负何责?”

    人们瞠目结舌。

    台上这人,竟然真是秦国皇室子弟吗?

    又为何会代表牧国出战黄河之会?

    这当中有怎样的故事?

    其人到底是谁?

    姜望几乎立刻就想起了,当时在齐国太庙之前,齐太子姜无华所讲的那一段典故。

    宗室嬴璋起兵,杀秦怀帝于咸阳宫!

    为什么赵汝成天资卓绝,却荒废天赋?

    为什么他明明看不上庸脂俗粉,却整日流连花丛?

    为什么他对未来毫无指望,只愿得过且过的生活?

    为什么他要隐姓埋名?

    若是如此……

    那么一切就都有解释了。

    而刚才在台上,他说他要承担起一切。

    包括枫林城的那一段经历,也包括他生来所背负的那些……

    从逃避到承担,他又经历了什么?

    姜望怔怔看着台上的赵汝成,继而又想到——

    赵汝成为什么以邓旗之名参与黄河之会?

    邓叔……怎么了?

    面对大秦皇帝的问题,赵汝成仍然盯着黄舍利,专注于他的战斗,未再偏转过视线。

    因而也就没有看到,姜三哥的眼神。

    当然他心中是清楚的,恰因为太清楚,所以他其实不敢去看。

    他只专注着他的战斗。

    只问道“尊荣如您,要承认我是皇室子弟吗?”

    是的,他是认识当今秦帝的。

    作为怀帝直系血裔,曾经的大秦正朔,他的那些父辈祖辈,倒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必须客观地说,留下了不少手段,做了不少努力。

    只是那些手段、那些努力……在漫长的时光里,逐渐被湮灭了。或毁于岁月,或毁于追剿。

    比如那些忠心耿耿、矢志复起正朔的老臣,死的死,贬的贬,变的变……

    比如他从小,其实是养在河西郡王府中。

    仍以嬴子玉为名,对外说是河西郡王之子。

    自小锦衣玉食,接受最好的教导,只等时机成熟,就恢复正朔,登临大位——反正那些人是那么说的。

    后来河西郡王嬴德昭窝藏案发,满门皆斩。

    就又是另一段血泪了……

    时任大秦镇狱司司狱长的邓岳,带着年幼的他逃离。

    两人从此隐姓埋名,亡命天涯。

    直到在庄国枫林城,才度过了一段难得的安宁的时光。

    再到后来枫林城覆,边荒猎魔……

    这就是他赵汝成一路走来所经历的。

    当今秦帝说皇室子弟不该参战黄河之会。

    他就反问,我是皇室子弟吗?

    如果怀帝后人还能被承认。还应该被承认。

    那么现在坐在大位上的人,是谁?

    “当然!”

    大秦皇帝的声音道“昔年怀帝不端,自失其统。多年以来,宗室一直在寻觅血脉。你体内流淌的是秦室之血,这一点谁也无法抹去。你若回归秦室,朕可以许你一个皇子之名分,让你与他们公平相争!”

    举座皆惊。

    秦怀帝故事,没有人不知道。

    而当今大秦皇帝的气魄,超乎所有人想象!

    作为秦宣帝之后,篡夺了秦室江山的这一脉,他竟然在这天下之台,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秦怀帝后人的皇室身份,并许以皇子名分,给予争夺大位的可能!

    这是何等的自信!

    非盖世雄主,不能为此事。

    此时此刻,赵汝成只要点一下头。立享大秦皇子之尊,可以光明正大的与人争位。哪怕成功的机会渺茫,但至少不必再颠沛流离,生死孤悬。

    换做任何一个人,代入赵汝成的立场,都很难不动摇。

    但赵汝成依然面无表情。

    聪明如他,哪里会不清楚?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条件,这只能说明,当今秦帝这一支,早已经坐稳大位,根本不惧任何挑战。

    大秦帝国在当今秦帝的统御下,赢得了河谷之战,重新确立了在西境至高无上的地位,同时把影响力向南域扩展,正是极盛之时。

    这位至尊的气势也是可想而知。

    而一旦他同意了,当今秦帝这一脉的最后一丝“不合正统”,也就此被抹掉了。

    他是认贼作父!

    “好叫陛下知道。”

    “草民赵汝成,并非您的皇室子弟。来这观河台,是投身牧国,为国而争。”

    他对着秦帝说话,但牢牢盯着黄舍利,右手伸到背后,虚握于脊柱之上。

    他体内一直隐约啸动的剑鸣,骤然激烈了起来。

    “今日以此剑……”

    似有千柄剑、万柄剑,一齐在啸动。

    恐怖的剑气席卷演武台。

    他竟从自己的脊柱之中,拔出来一柄光华万丈的剑!

    接道——

    “陛见秦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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