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的舅舅负责开拓海外市场,常年待在国外,又不想女儿接受西式的教育,所以就将爱女留在杭若慈身边教养,杭西子从小在苏家长大,说是表亲,其实和苏杭的亲妹妹没什么两样。
“这段时间常听姐姐说起你,耳朵都起茧子了,”杭西子一脸天真,“我问她你帅不帅,她说很帅,比你哈的那些什么男团之类的帅气多了。我不信,还嘲笑她审美落伍,现在我相信了。姐,我输了,姐夫宇宙超级无敌帅!”
“哈哈哈哈”这小姑娘把苏开山等人都逗笑了。
苏杭的脸更红了。
“杭西子!我可从来没和你说过他是你姐夫,你再乱叫就把你赶出去。”
“你嘴上没说,心里已经说了。”
“我心里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枉你身为女生,不知道女人是有第六感的吗?”
“就你还女人,小屁孩一个。”
“是吗?不知道谁小,不服气比一比啊?”杭西子很骄傲地挺起了凶。
苏杭立刻怂了。
女人比凶,就像男人比谁拉尿拉得远一样,输了没人权。
年纪比人家大,却没人家长得凶,这到哪说理去?
叶修凑到苏杭耳边,低声道:“虽然和这个规模有点超常的小表妹相比有所不及,但你并不小,所以不要自卑。太大了影响气质。”
“哎呀”苏杭本来只红了脸,现在连脖子都红了。
很羞耻地想到了在水世界时的那些旖旎时光,内心一热。
“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杭西子目光闪烁,“姐夫,你不会是在鼓励我姐吧?肯定在说,嗯,虽然没你表妹的大,但那是因为她太大,不是因为你小。”
“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杭若慈听不下去了,瞪了她一眼。
杭家可是江南望族,对于孩子的教育也是很严格的。奈何杭西子是杭家的异类,正在往大家闺秀相反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这也让杭若慈十分头痛。
“小孩子嘛,童言无忌。”苏开山笑眯眯地。
“都是让你给惯的。”杭若慈嗔怪地白了丈夫一眼。
谁也想不到,苏家最宠杭西子的,居然是苏开山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外人’。
“她都上高二了,还小孩子哪?”苏杭对于父亲的回护颇有不服。
“我没说啊,是姑父说的。”杭西子一脸无辜。
一副被偏爱者有恃无恐的模样。
苏杭把杭西子拉到一边,低声道:“西子,不许你再叫叶修姐夫,这样我会很难堪。明白吗?”
“我的傻姐姐,”杭西子一反此前的混不吝,柔声道:“你以为我是在给你拆台?妹妹我是在帮你。”
“帮我?”苏杭愕然。
“男人这种生物,我比你懂,”杭西子悄声道:“他们爱面子,重名分,我在公众场合叫他姐夫,一来二去的,他会觉得理所当然,慢慢就默认了。我们班的丁一和刘蓉就是那样的,开始大家只是开玩笑叫他们‘狗男女配一脸’,没想到叫到最后他们自己都信了,真成狗男女了。”
“你们都这么骂同学的吗?”苏杭震惊了。
“哎呀,不是骂,就是这种称谓。就像男生之间自称‘爸爸’那样,不是辱骂,而是关系好了才会这样,”杭西子声如银铃,“我说狗男女的意思,就是他们恋爱了,在一起了。”
“感情发乎本心,水到渠成,我也不需要这种认可。”苏杭幽幽道。
“你年纪不大啊,怎么活得跟个老古董一样,”杭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任何关系都是需要经营的,你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家世好,你喜欢的男人就会一辈子围着你转?天真!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跟姐夫一起来的那个张老师,和他关系也不简单吧?而且像姐夫这么帅的男生,身边也肯定不止你们两个女人!如果你不用点心,分分钟被别人替代!唉,像你这种傻白甜,到时候被人家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叶修不是那种人。”苏杭本能地抗拒这种说法。
“秦香莲也不相信陈世美是那种人,结果呢?”
苏杭真是有点吃惊了,现在的孩子每天都在想什么啊?她记得自己上高二的时候,除了画画,就是学习,基本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长得超级无敌帅,又超级无敌有钱,这种人设,比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还要高级。像姐夫这种男人,属于地球上的稀缺动物,姐你一定要把握住,如果你不行,妹妹我会帮你。”
“你不帮倒忙就阿弥陀佛了。”苏杭翻了翻白眼。
“放心,你是我最爱的姐姐,妹妹不会给你减分,只会给你加分。”
苏杭望着这个满脑子稀奇古怪思想的表妹,怎么也放不下心。
叶修听力超凡,姐妹俩的这番谈话,自然瞒不过他的耳朵。
嘴角忍不住往上微翘,这个小姨子,有点意思。
这时,苏开山来了一些官面上的朋友,他将那些人介绍和叶修认识。
“这位是‘北冥集团’的总裁叶修叶先生,是咱们东吴市的大财神啊,”苏开山笑道:“你们一定要认识一下。”
来的几位,都是苏开山一系的大佬,其中就有田媛的父亲,田耕同志。
田耕和田媛对了个眼神,示意女儿一定要把握好这层关系。
田媛一笑置之。
有些事不需要刻意,刻意就不美好了。
事实上,刘建东也没有刻意去讨好叶修啊,大家还是和以前一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一旦刻意去讨好,夹杂了功利的因素,感情就会褪色。
这些大佬们平素在自己的衙门自然是高高在上的,但见到叶修,脸上的笑意仿佛能滴出来。连苏开山都看重的人,他们更是要刻意经营。
叶修面对这些人,已经很习惯了。不远不近,不咸不淡,分寸拿捏地刚刚好。
彼此寒暄了一阵之后,大家就开始看画了。
很多人其实并不懂画,尤其是这种以意境见长的国画。绝大多数人也就能看个表层。
但不妨碍这些所谓名流,摇头晃脑,跟着大家一起附庸风雅。
苏杭将最近三年来的作品,按照时间来排序,从门口开始,一直往展厅里边去。越往里面的画作,技术越精湛,意境越深远。尤其是到了正厅,最后这一批作品,是苏杭突破第三层‘画灵’境之后所画,水平已经远远超过凡俗的画家了。
老师祝平之看到这些作品后,枯坐一夜,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都说青出于蓝胜于蓝,他这位高足,实在胜出他太多了。
关键是,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她的水平才突飞猛进的。
按照苏杭的说法,是受到了高人指点。
但高人是谁,她没说。
这让祝平之抓耳挠腮,苦恼不已。
陆泊霖也很苦恼。
作为江南画坛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他本不想来参加这个画展,碍于老友祝平之的面子,不得不来。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女孩,能画出什么好东西来?
阅历不够啊,对宇宙苍生,对人心的把握也不够啊。
国画讲究的是意境,如果见识浅薄,肯定也画不出什么好画来。
她能开画展,靠的还不是父母的资源?
陆泊霖是那种标准的艺术家,专心作画,教书育人,从不对权贵摧眉折腰,也很痛恨那种行为。
他认为,一个艺术家如果没有风骨,其艺术造诣一定不会高。
在他印象中,祝平之也是个有风骨的艺术家。
没想到晚年居然失了节,收一个高官的女儿为徒,还为她张罗着开画展。
陆泊霖对此颇有微词。
如果不是碍于二人长达三十年的交情,陆泊霖是万万不会来的。
虽然来了,但肯定也带着情绪。
艺术家嘛,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感,所以陆泊霖进来之后,一直板着脸,好像别人欠他几百万一样。
祝平之自然知道老友因何生气,他也不着急,笑吟吟地在旁边陪着。
陆泊霖的名头可比祝平之大得多,在整个华夏艺术界也是赫赫有名的,专攻艺术圈的媒体记者自然认识他。所以看到陆老进来之后,‘呼啦’一声聚到他身边。
陆老对国画的造诣非常高,他的鉴评,基本上可以当美术鉴赏的教科书来用了。他随便对一幅画评上几句,记者们就有素材可以写了,而且逼格有十几层楼那么高。
于是,展厅的人流之中,就有了这么一簇人,记者们前呼后拥,簇拥着陆泊霖和祝平之,从进门开始,一副画一幅画往里边看。
“这就是你所谓的‘天赋’?”陆泊霖面色不善地看了看老友。
果然,苏杭前面的那些画作,根本入不了陆泊霖的法眼,充其量也就是技法不俗,意境还差了点。反正没到能开个人画展的程度。
“不要着急嘛,继续往下看,说不定会有惊喜呢。”祝平之笑眯眯地。
“我看惊吓的成分居多吧?”陆泊霖冷笑。
他对苏杭本人没什么意见,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不耻于老友去做这种攀附权贵之事,失了艺术家的风骨。
“老祝,让我怎么说你好,一把年纪了,莫要晚节不保啊。”陆泊霖皱着眉头说道。
“我的老哥哥,您就放心吧,平之的初心就没变过。”
“但愿如此吧。”陆泊霖也不忍再说,毕竟三十年交情了,得给老兄弟留点面子。
他背剪双手,一幅画一幅画地浏览过去。
前面的画也没什么好看的,虽然在普通人看来,好像画得都挺好,但在他这种大家眼里,瞬间就能分辨出优劣。
不过,让陆泊霖欣慰的是,这姑娘的进步倒挺快的,越往里走,画作的质量就越高。
开始只是匆匆浏览,到后来,他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偶尔也会在一幅钟意的画作面前停留下来,点评几句了。
他一点评,那些记者们就赶紧用笔在小本子上记。
回头借用这些评论,就直接可以发在媒体上了。
陆泊霖号称‘火眼金睛’,他点评过的画,都具备相当不俗的艺术造诣。没有灵魂的作品,他也不稀得点评。
不仅是媒体,连那些喜欢购买潜力画作的收藏家,也都奉陆泊霖的话为圭臬。跟着他的指挥棒走,基本是不会买错的。
所以陆泊霖但凡在哪幅画前面停下来,旁边的人立刻就留上心了。再听他几句点评,基本就能确定这幅画有没有收藏价值了。
一直来到苏杭在苏园画的人面桃花图面前。
人面桃花图有两幅,一幅是在叶修教导之前画的,另外一幅是在叶修教导之后画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陆泊霖喃喃念着这首诗,目光在两幅人面桃花图上面来回逡巡。
可以说,人面桃花图是苏杭艺术生涯的分水岭。从这一幅画开始,她就正式进入了‘画中仙’领域。
“这两幅人面桃花图的确是出自一个人之手,”陆泊霖皱眉道:“从笔法技能上看,没有太大差别。但意境上,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仿佛一夕之间顿悟了!”
“老哥哥,我佛了!”祝平之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老陆的眼光真是没话说。
苏杭正是在创作这幅画的时候,得高人指点,一夕之间‘入道’的。
旁边的人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两幅人面桃花图,开始还看不出什么区别,但看得久了,确实觉得第二幅画要高明得多。
门外汉也不懂意境什么的,只是单纯觉得第二幅人面桃花图更生动,好像有了灵魂。
“我有个疑问”陆泊霖指了指那两幅画,说道:“为什么第一幅画上面没有蝴蝶,而第二幅画上面却有?”
“我问过小苏,她说,第一幅画上原本有蝴蝶的,后来,飞走了”祝平之一本正经地说道。
“嗡”跟在身后的人群一片哗然。
画上面的蝴蝶能飞走?你特么以为你徒弟是神笔马良啊?
每个人喉咙里都卡着一口老槽,只是看祝平之白须白髯的,给他几分老脸,不忍心当面吐他而已。
“看这片空白区域,确实应该有蝴蝶才是,”陆泊霖困惑地摇了摇头,“也许是没有画吧。至于蝴蝶飞走了这种疯话,你就别说了,我并不觉得幽默。”
祝平之摊了摊手,我也觉得自己不幽默啊。但那孩子就是这么说的。
凭良心说,他自然也是不信的。但他了解苏杭的人品性格,那孩子不是满嘴跑火车的人啊。
这就很让人觉得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