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又是五日,白阳再次从睡梦中醒来之时,嘴角轻扬,眼中有了一点水波荡漾。这五日,他睡得很香,既没做自己的梦,也没做别人的梦。
每当模糊的故事碎片,亦或者模糊的声音要在脑海里出现的时候,一片更加朦胧的雾便会将人影和声音卷入朦胧消失不见。
如白阳所想,岳洪手里拿着的药确实不错,可惜只有一碗。
“前辈,醒了!”王贵开心地上前招呼,一脸惊喜。
“嗯,醒了,帮我叫人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王贵,白阳并不意外,王贵是他在扬州城里第一个遇见的人,也是扬州城内唯一一个无条件相信白阳的人。
白阳咧了咧嘴角,面无表情。王贵却知道,白阳见到他很开心。
王贵很聪明,不但能够适应白阳华语间平静的跳转,而且能够准确地猜到白阳话里的深意与白阳冰冷的面孔上的些微变化表现出的情绪。
“好嘞,我这就去。”王贵雷厉风行,点点头便大跨步向外走。
白阳眼珠一转,神色稍异,当即起身便欲翻窗而去。
“对了前辈,您有没有要对我说的啊!”王贵走出卧房才想起了什么,带着小跑急匆匆地跑了回来。白阳如母鸡吞沙般梗了梗脖子,攥紧发白的拳头,将脸上的一抹红晕压下,猛地咽了咽口水,握得床板吱嘎作响
“重要的人,自然要放在最后。”白阳的声音很大,惊得王贵一个机灵。王贵自然看见了白阳身体憋闷的异样,还以为自己去而复返引得前辈不悦,
“前辈,我这就去!”王贵一路狂奔,向自己能够想到的几个地点跑去。
‘轰隆隆!’万鼓齐鸣般轰响,数飞冲天动如惊鸿,城主府内的巨浪滔天,清幽的假山被皑皑冰雪覆盖,晶莹剔透,华光琉璃;一湖清水已经化为几朵硕大的冰莲,冰莲花瓣足有数丈,比城墙还高,精光闪闪,刺眼夺目。
城主府墙外,路人闻声蜂拥而来,无赞叹不已,喟叹将军府定有仙人修炼秘法。正瞠目结舌间,一道白影从天而将,空中谩骂不止,竟是在问候苍天!
白阳见不大的城主府被人流围住,眉头轻挑,点落在莲瓣之尖,白霜雾气之中,飘然若仙。
“散了。”声音浑厚,包含仙家韵味。人流不敢忤逆仙人,流水般散去,只剩下一些真正的仙家人物,眼神炙热地看向城主府内的冰莲。
白阳闪回到正厅之内,还未等坐下,兴奋的声音响起
“诶呀呀,感谢阁下为喔这穷酸的城主府填一奇景。”朱涛目光火热地盯着冰莲,深吸了口气说道。
白阳捕捉到了他话中的重点,平静的面颊不住地抽搐,平静而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说道
“你们不怕脏吗。”
朱涛闻言转头睨着白阳,露出一个阴谋即将得逞的森然冷笑,饶是白阳观之,都不自主地打了一个从头到脚的寒颤。
然,听清了朱涛的话后,白阳的寒颤转为从头到脚的激灵。
“嘿嘿,我们又不学华山派的修士用来炼丹,我们把冰卖给他们,然后买药材。”
朱涛得意地冲着白阳抛了一个‘你懂的’的眉眼,额上狭长的疤轻快地跳动了起来。
白阳长出口气,在扬州城内呆了这些许时日,他已经知道朱涛将军和华山派之间素有往来,如今这种举动,相爱相杀啊。
朱涛环抱双臂,靠着窗户,轻快地说道
“阁下似乎很开心。”他感受到了白阳表达不出的情绪,面容虽然一如既往地平静,却透着一股仿佛卸掉了重荷一般的释然畅快。
白阳敛去无法表达的笑意,郑重地看着钉在窗边的朱涛,
“我要走了。”
他循着因果而来,因一朵请油纸伞留在了扬州。伞下的璧人即将离开扬州去逍遥天下,他没有了了留在扬州的意义。
“你怎么没有打伞?”朱涛问了一个岳洪已经问过的问题。
“换一把更好的。”白阳瞥了一眼斜靠在床头的请油纸伞,转头看向玉女苑的方向。岳洪用这把伞挡了挡冷风,风停了,岳洪离开了,伞的主人也要离开。
朱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纠结白阳的喜新厌旧。
在对战之中、柳梢之上,白阳曾言称要替风霄去逍遥天下,却因岳武三声无声的咆哮而将自己的道让给了风霄。
“阁下,您一早就知道该如何做了吧”朱涛轻轻转向窗外,凝望窗外。
他喜欢站着,站着思考、站着看窗外的世界、窗外的扬州。
扬州城的城主府在最偏僻的角落,今日却因那一大朵冰莲成为最热闹的所在,吵嚷评论声将将散去便又密了,如初春的雨,随风急来随风慢走。
“你不如王贵。”白阳看见朱涛沉思的模样,猜到了他有话要说。
朱涛听到白阳这样的评说,并不恼怒,反而咧咧嘴得意地笑了一下。王贵是兵,北疆的兵;他是北疆的将军,王贵也就是他的兵。将军有好兵,自然开心。
“我收到了一封信。想要知道写了什么吗?”朱涛转过头,面色苍白地看向白阳,伸出手颤抖着掏向胸口。
白阳斜靠在椅子上,歪头看着他,眼珠滴溜溜一转,恍然大悟,
“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厚道人。不过我喜欢。”香满楼里也有一个戏精,甚至入戏太深,不能自拔。
“不过,我不想读。”白阳突然心生警惕,觉得有麻烦即将找来,当即起身欲向城主府院落外走去。除了雁的信,其他的信,他不想读,应付那些贱人就够麻烦了。
“哈哈哈,小周只是帮忙送信。至于写信的人,来自华山。”朱涛似乎已经猜到了白阳的想法,见白阳不接信反肆意狂笑起来。
笑声起,白光闪。
白阳走到回廊之下,朱涛手中的信也飞到了回廊之下。宣纸墨香扑鼻,围着白阳的头顶打转,无论白阳左转右转、后退前进,未开封的信总是挡在他的面前,缠得白阳心烦意乱。
白阳皱眉停下,低头闭眼不看飘在前方的墨迹未干的信。
“哈哈,阁下怕什么,这字笔力虽然不强,但是娟秀可爱得紧。”朱涛看着白阳被一封信追得狼狈,凑趣嬉笑道。
白阳再次捕捉到朱涛话中的重点,眼皮一瞪,“华山有请”湿漉漉地铺在信封上。
看着娟秀可爱的字,白阳的眉不自觉地舒展开来,似被春风抚平。
再抬眼,春风到,信飞到了正厅内的木桌上。
“五日不见,不知白兄可还安好。”
岳武看向正在桌面上跳动的信,细细扫了眼华山有请四字,心里一块顽石,笑意如春。
“有事。”白阳抬头看向岳武,转身向正厅走去。岳武笑脸一僵,掏出腰间宝扇,吃力地扇了两下,
“有话。”
“什么话。”
“你到底是谁?”
‘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