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白阳进入逍遥楼后,就着微弱的灯光,望了望七楼,缓缓眯起了眼睛,盯在了原地。这座逍遥楼建于五十年前,逍遥楼内的书籍也是在五十年前被他收集到此处,五十年前关于他的历史,他的人生,便浓缩在这座楼里。点点灰尘在光晕里飘荡着,白阳轻轻吹了一口气,烛光摇曳,灰尘滚滚而去,又滚滚而来,就像那红尘烽烟,无休无止。风吹出的无形通道,仿佛白阳曾经走过的路。
地狱里的风,微冷,白阳抚了抚衣襟,向前走去,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
索翰林在外面感受着逍遥楼内的响动,也缩了缩脖子,望向了月空。索翰林是爱书之人,逍遥楼内的书,除了七楼的秘法,他全部读过。书里面的人与事,令他心神往之。
白阳一步一个地台阶地向七楼走去,露出很‘规矩’的一面。岳武如果见到白阳的等楼梯的背影,一定会想到自己。那日他从山下去白阳所在逍遥峰听训的时候,也是一步一个台阶,希望万级天梯再多出一万级,供他攀登。
白阳在怕什么呢?白阳没有表情,只是将耳朵竖得很高,细细感知着楼内最细微的响动。有脚踩在木板上,吱嘎作响。木板挤出了风,吹起灰尘。灰尘打在木窗上,声音比蚊子的叫声还要微弱千百倍。有沙沙的响声从高楼的墙壁上传来,响在楼内,来自楼外。也有微弱的呼吸声从木门渗透进来,夹杂着翻书声,索翰林正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卷古朴的书,不紧不慢地读了起来。还有一道断断续续的声音,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时而停滞,周永憨的憨生传到这里来了?
七层高楼,没有万级天梯,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第七层。白阳对前六层的功法并不感兴趣,眼中只有第七层。白阳曾经认为修习所谓的秘法,会对修士破境产生不利影响。秘法诚然可以带给修士超强的力量,甚至于带给修士越境挑战的力量,但也可能让修士沉浸于‘以弱胜强’沾沾自喜之中,哪怕心志坚韧不变,也会把秘法当成一条捷径。
昔日的山云宗、今日的霸刀门老门主,为夺秘法造成的惨案。
城墙里的杀身剑前身为急于破境遭受反噬,无缘通天,难至归一。
百艺派的修士为在梅林折桂,引来天劫,一遭跌境成为废人。
一桩桩,一件件事,都让白阳觉得很烦。
从玄冥冰棺醒来之后直倒今天,白阳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坚持,学习秘法了。白阳的身体不适合普通的功法,只能从秘法中寻找变强的途径。而且他的秘法很特殊,相当特殊,尘封五十年的一本秘法即将被翻开。
呼吸急促了起来,和周永憨的憨生愈发地像了。白阳向左右望了一眼,想要先去隔壁房间逛逛。
楼外的沙沙声忽然变得密集如雨。
白阳抬起的脚步只得重新落下,轻轻地推开了木门。
屋内有三排书架,书籍看起来并不是很多,但是很凌乱。赵大刀那个糙汉子,随意乱翻,都没给翻乱的书籍归位。
“希望能有用吧。”白阳开始仔细翻阅书架的秘法,一排一排一本一本,毫无遗漏,然后弯下腰捡起地面上的书籍。逍遥楼第七层共有七间密室,每一间都摆放着不同的秘法,除了霸刀门的秘法之外,佛门的金身罗汉神通,道教的一气化三清等以及唐门的暗器打造之法都在此列。白阳已经将此间密室的功法都读了一遍,毫无所获。
在急促的呼吸声里,白阳望着一处阴暗的角落,缓缓向后退去,退到门外之时,室内漠然发出一声闷响,宛若雷鸣。冬化雪轻咦起身,向逍遥楼望去,是何人进了逍遥头楼,又是何人弄出的声音?白阳退出门外,砰然关上了木门,闷声止,仰头望去,一个大大的刀字在门楣上,刻痕里嵌着鲜红的朱砂,提醒着想要妄用秘法的人,血的教训就在眼前。门内的功法自然是与刀术有关。
白阳轻出了口气,又漫不经心地走了进去,开始随意地扫视。由于没有人上七楼,赵大刀翻阅的痕迹还在,他翻阅的痕迹也在,更多的秘法经卷散落在了地上。白阳挑了挑眉,想起了那个装哭的小子,挑了挑眉,又咧了咧嘴角。
“有我当年的风范。”
刀字篇秘法内有三个书架,其间的功法也不都是秘法,也有部分功法修炼条件苛刻,比如狂刀十八连斩,是气界修士才能使用的功法,乃是逍遥公子根据霸刀八连斩创造的功法,以震动灵气代替了炸脉产生的爆发力,虽然增加了十连斩,但是威力比之霸刀八连斩略输一筹,胜在对身体损伤极小。
白阳冲着室内吹了口气,将满屋子的灰尘吹到了逍遥楼外。楼的门窗依然关着,灰尘飘了出去,被雾气压落地面。正在楼外钻研佛门清心经的索翰林回头瞥了一眼,啧啧称奇。
白阳弯腰捡起自己所创的狂刀十八连斩,翻开封面,露出了第一页。白阳决定再翻阅一遍楼内的秘法书卷。
“天下第一才子小爷白逍遥所创世间最强刀法,狂刀十八连斩,既保留了霸刀的霸气,又克服了霸刀炸脉的弊端,实乃一大创举!”
字写得潦草却充斥着狂傲的力度,打眼一看便能感受到书写之人的洋洋得意、倔强不屈和玩世不恭的性情。
白阳又轻声读了一遍,身后灯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映得瘦长尖锐,像一把剑,也像一把刀。室内无风,白阳悄然停下了手,书页自翻,烛火却停下了摇曳。
慕地,烛火仍然在摇曳着,没有熄灭,却有海浪般的黑暗拍向了白阳。火苗再次出现亮光时,亮光中出现了一只手和一个长方形的黑影。
火苗顿噼啪作响,蓦然变大,且分裂成了两朵,一朵立在烛台上摇曳,一朵在白阳的手心里将长方形的黑影变小。
地面上出现了一片片的零星的灰烬,白阳嫌弃的甩了甩手,踏着灰烬走向室内。
“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为别人劳心劳力,何必呢?。
听起来像是在发小孩子脾气,白阳也的确是在发脾气。
“小红红,我来了。”白阳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空间,没有书架,只有四面高墙。白阳走向背面,对着赤红的高墙轻声说了一句,仿佛在和一位老友交谈,还是那种相见恨晚、一面如故的老友。
高墙应声发生变化,先是浮现了一层淡淡的红光,似一层水幕。水幕涟漪阵阵,随着阵阵涟漪缩小,化为数道红色匹练,在空中凝成了一行字。
字在飞速旋转,看不真切具体写了什么。
白阳径直上前,张开雪白的嘴唇,淡漠地说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嗡!水幕、匹练、一行字全部消失,水幕后的高墙也发生了变化,赫然消失了一块儿,出现了一个拱形的空洞,可供一人通过。
白阳走进拱门,消失无踪。
石磊离开上京之后,上京中的两朵云也随着奇怪的石轿一起离开了。
云离开之后,飞离石磊的住所上空的飞鸟绕着上京城飞了一个大圈,才回到各自的主人手里。
其实,有资格驯养灵鸟的人岂是多数,有资格又敢于窥探石宅的更是凤毛麟角,敢于冒着招惹石磊不怕得罪石磊的那位师兄的人物,则是凤毛麟角中的龙角了,何须隐藏。
只是上京有上京的规矩,活在上京,必须依规矩而行,哪怕彼此心照不宣,也必须多此一举,自欺欺人和明目张胆,总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龙是神圣的,一直都是,必须是,臭水沟的臭味儿必须堵在臭水沟里,这也是赵大刀的爷爷说的。
灵鸟回到主人手里之后,各个龙角不约而同地进入大夏皇宫。这个皇宫是顶着龙角们的孩子从小长大的地方。
老皇帝躺在龙椅里,脑袋枕着龙椅的扶手,腿也担在龙椅的扶手上,嘴里哼哼哈哈地,不知道在唱些什么。他的眼睛一直闭着,不是困了,而是习惯。多年坐在九五尊位上,让老皇帝明白了一个道理,皇帝的耳朵听到的话,十句话,有九句是假的。
他不睁眼,是在闭目眼神,等到合适的时候,等到需要的时候睁开眼睛,反正眼见也不一定为实,那看阁什么劲,又不是自己后宫里的几个娘娘?
还剩下几个来着,好像是俩儿,还是仨?都变得比我还难看,也没什么值得看地。人老了总喜欢瞎想,老皇上也不意外,他希望自己睁眼地时候能够看得清楚一些,至少能看见真相,不至于走眼。对于老皇帝来说,修炼成仙什么的都是空话,能够长生不死的才是仙人,比如那个胖子,那个胖子好像也差些火候,得是那个大胖子。皇帝得能够看清楚事情才行,睁眼瞎的皇帝能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今日,群臣没有上朝,那个石轿离开了,老皇帝想要休息一下。老皇帝独自一人躺龙椅上,在恢宏堂皇的宫殿上,哼着小曲,没有半点皇上的架子,就像一个寻常的富家翁。
北阁尽是穷才子,身穿灰衫手持折扇。这位皇帝,也是一身灰衫,质地看起来比北阁的穷才子还远远不足,在大殿的雕龙画柱上嵌着的灯座上摇曳的火光中,老皇帝没有半点英武之气。
宫殿的门大开着,却没有阳光照进去,林立的宫殿、高楼和耸立的高墙遮挡住了斑驳的日光,哪怕云走了,也仍然照不进宫殿。
稀稀疏疏、急急匆匆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殿门,汉白玉雕成的石阶上三个衣着富贵、长相也富贵无比的青年猫着腰争先恐后地跑向还看不见的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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