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陈大夫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潼娘子这话说得未免太满了吧!”
她这话说得略有些阴阳怪气,一旁的高秀儿听了忍不住道:“我们娘子又没说一定能把人治好,怎么就满了!”
按理说,沈天舒都没发话呢,高秀儿不该这样。
但是今天她从出门开始便全神戒备,进入庄子后更是都快有些草木皆兵了,表面却还要做出正常的样子。
高秀儿不似谢恒那般经过训练,此时若不借着这个机会把情绪宣泄一下,怕是就快憋不住露馅儿了。
陈大夫忍不住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文芳娘病了二十多年,潼娘子张口便说能让她如常人般下地活动做事,未免也太狂妄了些!
“身为大夫,医术高超与否是一回事,医德也是很重要的,即便是为了安慰病人和家属,也不该给她们这种虚无的期望才对。”
文芳听了这话,原本刚刚放出光彩的眼神瞬间黯然,刚刚收住的眼泪立刻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沈天舒看不下去道:“陈大夫,我敬你年长,不想说什么,但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我。
“我虽然年纪小,可从来不打诳语,我说能做到,自然便是有这样的本事。
“如果我是个绣花枕头,瑞亲王府也不会请我去给瑞亲王看病不是么?”
她平时从来不会把这种话挂在嘴上,但是今天来之前厉子安叮嘱过,有机会的话就不动声色地把瑞亲王府提一提,让白姑娘一方的人心存些警惕,对她的安全也更有保障。
陈大夫被沈天舒这话噎得脸上涨红,上前一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白姑娘抬手拦住了。
“陈大夫稍安勿躁,潼娘子名声在外这么久,声誉一直不错,想必是有真本事的。”
陈大夫脸上有些挂不住,语气硬邦邦地说:“既然姑娘这样说了,那我愿闻其详。”
沈天舒不满陈大夫的态度,但是如今身处人家的地盘,她也不想太强硬,便道:“这位病人的情况属于本虚标实之喘证,痰热壅阻,肺失清肃,而且下元亏虚,肾气不纳。
“之前的大夫,应该只着眼于肺,没有肺肾两顾,所以才不见好转,越拖越是严重。
“如今想要治病,只需先宣肺利痰,待痰开气行之后,再合补气纳肾,扶正祛邪,即可治其根本。
“待病情好转之后,如果有条件的话,建议可以加入少许人参……”
沈天舒说到这儿的时候,陈大夫便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了她的什么小辫子,张嘴便要反驳。
可沈天舒却早就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连停顿都没有地继续道:“但是人参不入煎剂,切为细小颗粒每日吞服。
“这样可使其缓缓发挥药力,而无滋凝痰浊之弊端。”
陈大夫听了后面的话,立刻闭了嘴,把之前反驳的话吞了回去,细细琢磨起沈天舒后面说的内容。
她以前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样的用法,但是越想就越觉得可行,越琢磨越觉得此法简直精妙,一时间竟想得入了神。
文芳听了这话却又着急起来。
人参啊,她如何买得起!
看她一脸焦急的样子,沈天舒出言安慰道:“若是没有人参,也并不妨事,多修养调理一段时间也是一样的。”
“但是有人参会更好是不是?”文芳含着眼泪问。
沈天舒只能点点头。
眼瞅着文芳又要哭出来了,一旁的白姑娘道:“我既然都把你娘接过来看病了,还差那点儿药材了不成?庄子上就有现成的,用的时候我给你开条|子,直接去库房领便是了。”
文芳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就给白姑娘跪下了,连磕了好几个头,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以后对白姑娘肯定会死心塌地,让往东绝不往西,即便要她的命都能给。
“还请潼娘子开方子吧!”白姑娘说着,起身让开位置,露出身后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
沈天舒从进了庄子到现在都一直全神戒备,却没见白姑娘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如今病都看完了,开完方子抓了药她就可以走了。
难道当真是自己这边想多了,白姑娘就只单纯好心,或是想让文芳对自己更加忠心,根本没有其他意思不成?
沈天舒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走到桌边,很快就将方子开好了,转身交给守在一旁的文芳道:“按照这个方子,一天一剂,先吃上十剂看看情况,十天后我再来复诊。”
她故意把复诊说了出来,就见白姑娘走近两步。
沈天舒立刻生起警惕,心里却是给自己捏了把汗。
在看到白姑娘靠近的时候,她竟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幸亏立刻就被身后的桌子挡住了,这才没有露了马脚。
“这么大老远的,真是辛苦潼娘子跑一趟了。”白姑娘十分客气地说,“等这几副药吃完之后,若是文芳娘的身子当真有所好转,我便叫人套车带她去城里复诊,也免得潼娘子来回折腾了。”
她说着从文芳手里接过药方扫了一眼,笑着说:“还好,这些药材我库里都有,回头叫人准备好送过来便是了。”
“都有就好,我之前听说庄子上没有药铺,担心抓药不方便,管家还特意给我准备了个带药柜的最大号马车过来呢!”
“潼娘子太细心了。”白姑娘将药方交给身后的陈大夫。
陈大夫立刻低头细细品咂起来,回想之前潼娘子的话,对照琢磨着她开方的想法和用意。
白姑娘则对沈天舒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潼娘子这边请,早就该吃午饭了,一下子耽搁了这么久。
“说来说去,都怪我们这里离武昌府太远了。
“吃完饭您稍微休息一会儿再回去,不然实在太累人了。”
二人出了房间,沈天舒跟着白姑娘往前院走。
此时突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小丫头,一边跑一边喊:“姑娘,姑娘,不好了!”
见此情形,沈天舒非但没有紧张,反倒松弛下来,心下暗道,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