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闻言,手再次不受控制地在袖子里攥成了拳头。
弟妹,弟妹,又是那该死的弟妹!
董氏跪坐在蒲团上,努力想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儿,想要将注意力集中在僧人们的诵经上。
她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放松下来,不要去想,就像以前一样,忍一忍就过去了。
但是不知为何,诵经声不但没能缓解她的焦虑,反倒让她心里生出越来越多的烦躁。
她如今真是后悔得不行,当初就不该听沈老太太的话,陪着沈大老爷过来看病。qδ
原本在老家的日子过得那么好。
虽然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他在伪装罢了。
可那又如何呢?二十几年不都这么过来了么。
哪怕明知道是个假象,可只要他还愿意伪装,愿意骗着她哄着她,她就能自欺欺人地找出几分甜来哄着自己继续过下去。
她原本也没有别的奢望,甚至想,只要最后陪着他过到死的人是自己,又何必管他心里装着的人是谁呢!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连最后这一层遮羞布也要给她扯破、撕烂!
这么多年的隐忍和压抑,让她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
而这次武昌府之行,更是打碎了她一直以来为自己编织出来的假象。
董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非但这些念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而且还渐渐开始想要打呵欠。
她忍了半天还是控制不住,侧身偷偷打了个呵欠。
谁成想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呵欠,眼泪都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呼吸开始有些不太顺畅,心口处也隐隐有些不适。
董氏心想,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旁的丫鬟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赶紧上前低声问:「夫人是哪里不舒服么?」
董氏此时已经开始觉得浑身发冷,一个劲儿地打着哆嗦。
沈老太太听到动静回头刚要训斥董氏,但是见她面色青白,额头上都是冷汗,身体还不受控制地发抖,不像是装出来的。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先是保儿,然后又是董氏,沈老太太此时心里头已经开始堵得慌了。
明明是来烧头香希望求个化险为夷、一切顺遂的,谁知道连烧香礼佛的过程都这样接连不顺。
「还不快把人扶回去!」沈老太太此时也没心思再问董氏到底怎么了,只想着眼不见为净。
看着丫鬟将董氏扶了出去,她想了一下又道:「把老大也推回去吧,他身体本来就不好,熬不得夜。」
说完,她回头看向沈云蕙,微微眯起眼睛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的话就赶紧说!」
沈云蕙被吓得汗都冒出来了,忙道:「回祖母的话,孙女没有不舒服。」
「那你就留在这儿陪我吧!」沈老太太说完,重新闭上眼睛,跟着僧人们的诵经,捻动起手里的佛珠来。
沈云蕙这才大喘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刚才若是说自己也不舒服,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不过现在想什么也都晚了,她知道自己根本没胆子跟沈老太太那样说话。
董氏回房之后,裹上两层被子之后,还是觉得浑身难受。
被丫鬟扶上床之后她还在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在武昌府了?
她一时间觉得万念成灰,死之前是不是连娘家人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一时间又觉得,就这样死了也挺好,以后就不用再为这些事情烦心了,也不用看到爹娘伤心的样子了。
董氏正在床上觉得生不如死的时候,沈大老爷也被丫鬟推了回来。
他进屋之后,并没有过去询问董氏的情况,反倒将屋里的下人全都打发了出去,自己还回身插上了门栓。
「老爷?」董氏有些摸不着头脑,又隐隐有些心寒。
就算他心里的人从来不是自己,可到底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养个小猫小狗,这么多年也该有几分关心才是吧?
然后便见沈大老爷自己转着轮椅来到一旁,打开柜子,取出了自己平时吸***用的东西。
「老爷又难受了么?」董氏下意识地问完,又开始在心里唾弃自己。
怎么就那么贱!
人家都不关心你不舒服,你还要用热脸去贴什么冷屁股!
沈大老爷没说话,熟练地装好了烟枪,装入***后点燃。
他自己先吸了两口,露出一副满足的神色。
然后他摇着轮椅来到床边,冲着正在伤神的董氏吹了一口烟。
「咳咳,老爷,您这是干什么……」
董氏被呛得直咳嗽,刚要生气,却听沈大老爷问:「你深呼吸,把烟吸进去,看会不会好受点儿?」
「嗯?」董氏闻言一愣,难道他这是在关心自己?
还不等她问出口,沈大老爷接连又是两口烟吹过来。
「发什么愣,吸两口就舒服了。」
董氏将信将疑地深呼吸,将他吹过来的烟气吸入体内。
然后她再试着感受了一下,还真觉得舒服了不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董氏惊讶不已。
沈大老爷见她已经不再发抖,便淡然地自己又吸了几口道:「兴许是我每次吸的时候你都在旁边,所以也跟着上了点儿瘾。
「你刚才觉得那么难受,就是瘾头犯了。
「没什么,大不了以后就一起吸呗,也不差你这一口。」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董氏到底还是有点担心。
虽然她不知道***的危害,但是上瘾什么的,听起来终归不像什么好事儿。
所以她借光吸了几口,觉得自己不难受了,便重新躺回了床上。
董氏还是第一次这么密集地吸入***的烟气,所以很快就起了作用。
她不仅不难受了,而且还觉得整个人轻盈得像一片云彩,被微风托着在空中飘荡。
什么沈大老爷、刘雅轩、沈老太太、沈天舒、潼娘子……
所有让她烦心的人和事儿全都随风飘散,离她远去。
原来***可以让人这么舒服,难怪大老爷自从吸上就再也离不开了。
董氏望着帐顶,眼神渐渐迷离,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