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布莱斯隐约听到了'普通老人'几个单词,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哈利和罗恩。
他的眼睛很明亮,配上那一张苍老的脸看上去有些违和,弗兰克胡子没刮干净,左脸颊还有一道不算太长的伤疤,他嘴唇很薄,看面相有些难以相处。
罗恩和哈利多开弗兰克的目光,只有安娜盯上了弗兰克的眼睛。
面相能够决定一个人吗?显然不能,弗兰克布莱斯是个好人,就是运气不太好,成了少年伏地魔的背锅侠,背负杀人凶手的罪名在小汉格顿生活,他住在里德尔别墅家后边的小木屋里,下雨的时候就呆在木屋里揉着疼痛的脚看书,不下雨的时候就去里德尔别墅打理花园。
弗兰克的生活很单调,但有时也有新鲜事,这得多亏那些来花园里捣蛋的男孩——他们给弗兰克提供了除了去便利店买东西之外,为数不多的和人交流的机会。
男孩们有时候还会带些礼物,臭鸡蛋或者是尖锐的石头,他们坏笑着将篱笆弄倒,或者闯进里德尔家的老宅,然后在弗兰克来驱赶他们时候骑着自行车尖叫打闹着离开,有时候还会礼貌问候弗兰克,“杀人犯来了!杀人犯今天过得怎么样?”
弗兰克不见得有多喜欢这些孩子,他挥舞着拐杖,朝着他们大声嚷嚷,一次又一次地驱赶,但男孩们的捣蛋也不全是坏事,他们让弗兰克感觉自己还存在,而不是飘荡在老宅子周围的孤魂野鬼。
为什么弗兰克不离开小汉格顿?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弗兰克自己也问过自己,他杵着拐杖站在花园里,看着眼前破败的里德尔别墅。
愧疚,弗兰克留在这里,是因为愧疚,尽管他不是杀害里德尔一家三口的凶手,当然弗兰克的固执也是一部分原因,以及,他没有其他亲人,在这儿居住了几十年,早就把这里当成了家。
这栋别墅以前很漂亮,是小汉格顿最漂亮的房子,但是现在,房瓦残缺不全,爬山虎密密麻麻,几乎将整个房子都罩住,以前女仆一天擦三次的窗户,现在上边全是灰尘,或是被捣蛋的孩子用石头砸坏。
里德尔别墅老了,弗兰克也老了,但他始终记得那个下午,年轻的他背着行囊一瘸一拐地来到小汉格顿——他母亲长大的地方,战争结束后他一直想来看看,那时他已经被无数工作岗位拒绝,因为没人会想请一个半残疾的小伙子来工作。
弗兰克在小汉格顿乱逛,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看着他风尘仆仆也有人友善地招呼他来喝一杯,他很高兴地接受了,'小汉格顿人真是热情',弗兰克这么想着,直到他不知不觉之间喝得不省人事,拿着酒杯大声嚷嚷——
“你不知道,我上过战场…我杀过人…”这句话把周围的人吓坏了,大家面面相觑,最后由酒吧老板将醉倒的弗兰克扔在了酒馆旁边的巷子。
漫天的星空,弗兰克晕乎乎地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个,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公子哥,弗兰克虚了虚眼睛,一把抓住他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
“谢了,”他看见那个英俊的黑发男人在微笑,“小少爷,我可不是什么需要帮助的淑女,”弗兰克皱着眉,“您可不要认错人了。”
黑发男人笑得更开心了,“当然,当然,弗兰克布莱斯先生,我在酒吧听到了您的大名,一位优秀的士兵。”
“现在已经不是了,先生,”弗兰克打量着黑发男人的着装,精致的棕色西装,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皮鞋,以及手腕上的银表,刚才他伸出手时弗兰克就注意到了,“所以您有什么事?”
“那么我就直说了,我希望你能成为里德尔别墅的保镖,”黑发男人拍了拍弗兰克的肩膀,“弗兰克先生,我听说你杀过人?”没等弗兰克回答,他接上了自己的话,“太棒了!这正是我所需要的——一个狠人!”
弗兰克拿起一旁被扔出来的包裹,指了指自己的腿,“很感激您的好意,但我的腿实在不允许我承接这样的保镖工作,祝您晚安,先生。”
黑发男人有些着急,他拉住弗兰克的手臂,然后被弗兰克条件反射地打开,“哇哦哇哦,冷静点儿弗兰克先生!”男人挥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他看了看四周,然后做贼似的压低声音,“我真的很需要保镖,先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呆在我家就好了!”
弗兰克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让黑发男人知道需要说出原因,“很惭愧,前几日我认识了一位美丽的女士,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游戏,但不普通的是,一杯烈酒下去,什么都发生了之后我才发现——她竟然有七个哥哥!”
“七个!”黑发男人瞪大眼睛,“那位女士逼着我结婚,不然就要告诉她的七个哥哥来揍我!”
“你该结婚的,先生,这是避免坏事发生的最佳方案,”弗兰克叹了口气。
但黑发男人摇了摇头,“弗兰克先生,我还太年轻,我还能多享受一阵子——婚姻就是坟墓,结了婚就是半只脚踏进坟墓里的人,噢,还有孩子!孩子就是撒旦派来折磨你的小魔鬼崽子,花你的钱,还要把你气得半死不活——”
“不结婚就没有这些烂事,”黑发男人说得理所当然,但这句话倒是让弗兰克不太赞同,这个老兵一直渴望拥有美满的家庭,可惜条件不允许。
他盯着黑发男人,'瞧啊,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条件的幸运儿永远不知道珍惜。'
“所以你会答应的吧?弗兰克先生,呃,你可以住在别墅后边的木屋里,如果你没地方住的话,最好今天就开始上班,”黑发男人走到巷子口看了看,显得有些紧张,“我刚才在酒吧就看见了那女人的三个哥哥,老天,满身的肌肉,一拳下去我就没了,再也享受不了花花世界了!”
“好,先生,我同意了,”弗兰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他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现在一份如此轻松的工作找上门是他的幸运。
他看着很是高兴的黑发男人,“我真的杀过人,先生。”
“是的,我知道,我就是看中了你这一点,”黑发男人满意地点头,“上过战场,杀过人,还带着机枪!听听,多有威慑力,那女人…的哥哥们绝对不敢找上门来!”
“我没有机枪,先生,最多只有一把手枪,”弗兰克无奈地笑了起来,“你不害怕我吗?”
“为什么要害怕?你会杀我吗?”
“不会,”弗兰克摇头。
“那你就是个普通人,”黑发男人再次微笑起来,“噢,差点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他礼貌地伸出手,“汤姆里德尔,对,就是最普通的那个汤姆,但我想其他汤姆可能没能比我有钱。”
“弗兰克布莱斯,”弗兰克握住了老汤姆的手,从那时起,开始了他的小汉格顿生活。
弗兰克没有其他的亲人了,他将老汤姆当做了自己的兄弟,朋友,有时候他在清理花园的时候会想着在某个角落摆上个秋千,能够让汤姆的孩子玩个痛快——如果他决定结婚生子的话。
弗兰克注意到老汤姆经常坐在花园里发呆,时不时晃晃自己的脑袋,家里的女仆偷偷告诉弗兰克,老汤姆好几年前和一个野女人私奔了,然后突然有一天跑了回来,倒在别墅门口,昏睡了两天。
“少爷醒来之后还以为当时是1925年的春天,他还问我们镇上的玛丽有没有给他回信——天啊,当时可把我们吓坏了,因为那时候都是1926年了!玛丽早就结婚了,孩子都快有了!”
女仆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发出啧啧的声音,“里德尔老爷专门从大汉格顿请来了什么心理专家,那老头神神叨叨地,说少爷是选择性遗忘了一些不好的记忆,”女仆点点头,“确实,我能够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少爷怎么就想不开和那个女人私奔了呢,真是…”
“那个女人?”弗兰克搬着板凳坐下。
“是啊,那个女人,脸色苍白,一头乱发,我总感觉她眼睛有问题,总是朝着两边瞟,你懂吧,就是那种有些可怕的…”
女仆试着模仿,可惜失败了,她撇撇嘴,“我不知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噢,也可能是叫梅洛普,或者梅丽莎,也不知道少爷看上她什么了,或许她是个女巫,用巫术迷住了少爷,我还挺想向她请教请教…”
女仆越说越离谱,弗兰克没有太在意她提到的女人,他更愿意相信老汤姆是被绑架了,然后自己逃了回来,而不是女仆口中那个离奇的爱情故事。
“少爷慢慢康复了,他现在又是以前那个花花公子,只是有时候坐在那里晃晃脑袋,似乎是在试着想起点儿什么,”女仆哈哈大笑,“可能是在想昨天在酒吧遇见的漂亮姑娘的名字,或者是在想自己有没有忘记了给哪位姑娘回信吧?”
老汤姆极度缺乏安全感,弗兰克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他非常关注镇上发生的新奇事情,比如谁家出现了有三个眼睛的青蛙,谁家扫帚飞在天上,谁家女娃生下来就会说话…这些让老汤姆紧张异常。
而实际上三眼青蛙只是眼睛边上长了个肿瘤,飞天扫帚是被捣蛋的孩子挂在了房檐上,至于会说话的女娃,谁家孩子生下来不会说个'哇'?
在小汉格顿住了一段时间后,弗兰克发现镇上根本没有哪家姑娘有七个哥哥,他觉得自己明白了,老汤姆在防备其它危险,或许是那个曾经绑架过他的人,这让弗兰克下定决心要尽到保镖的义务,不能一直呆在花园里当个园丁。
平静的日子一直到1943年,那个平平无奇的夏天,大半夜弗兰克被热醒了,他翻身下床走到木桌边上为自己倒水,他的目光透过窗户,迷迷糊糊之间弗兰克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站在花园的木篱外边。
黑色的头发,苍白的皮肤,月光照在他身上,让男孩看起来有些不真实,'他看起来很愤怒,'弗兰克喝着水,还没能清醒过来,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嘴里嘟囔着“他长得可真像汤姆,”然后转身睡回了床上。
早上弗兰克和往常一样起床,洗漱,然后听到敲门声,疑惑之下开门,随后被警察控制起来。
“说吧,弗兰克布莱斯,是不是你杀的人?”
灯光打在弗兰克的脸上,他虚了虚眼睛,觉得自己又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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