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夕阳,轻浅而淡薄,金色的光辉镀上女孩天使般的脸孔,却暖不了心底生冷的凉意。
陆辰睿呆愣了片刻,凝视着冯澄思的侧脸,眉头紧簇,手指缠绕不知所措,心里更是慌乱无比。
他没想到就因为他的一句不知道。他的小同桌竟然会说出不和他做好朋友这种话。
此时此刻,他的心就像是张牙舞爪的螃蟹被人扔进蒸锅里又气闷又难受。
他低下头憋了半响,余光瞥见冯澄思放在皮椅上的小手,心又开始痒痒。瞅了瞅冯澄思的侧脸,好像比刚才柔和了几分。
是不是她现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正为刚才说伤害他的话感到后悔。
陆辰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爸爸说男孩要大气,不应该和女孩子计较。也许冯澄思现在就是下不了台,要自己给她个台阶。
陆辰睿脑海中突然冒出奶奶之前教他的秘籍“只要你拿出霸道总裁的范儿,保管把你的小同桌制得服服帖帖!”
嗯,就是这样!
接着陆辰睿的小爪子慢悠悠地爬上冯澄思放在皮椅上的手背,轻轻覆上,也不吭声。
冯澄思顿有所觉,转瞬回头,看向他搭在自己手背上圆滚滚的小手。
看来陆辰睿想通了,打算和自己说实话,只要他愿意承认错误还是个好学生。
只见冯澄思面容舒展,唇角轻勾,清透的阳光薄薄地穿过车窗漫上了她温和的脸庞,添了几分暖意。
冯澄思抬眼,陆辰睿却眼神倨傲,架起个二郎腿,拽的跟个二大爷似的,斜睨着她,一股霸道总裁范儿乍起,“我是男孩这回先不跟你计较,就当没听见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不过下不为例。”接着他摆摆手,像是事情翻篇了。“好了,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冯澄思笑意僵在唇角。方才还阳光普照,冰雪消融的脸庞霎时寒风凛冽,冻结成冰。冯澄思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盘旋,在升腾。
他不仅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变本加厉。
冯澄思猛地把陆辰睿的手一甩,转头望向窗外,再次重复刚才那句话,“我不喜欢和不诚实的人做好朋友!”
陆辰睿呆呆地望着冯澄思孤傲的背影,被甩开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时之间面色紧绷,怒气冲天如喷射火焰的小火龙。
只听稚嫩的童声大喊一声“哼!不和我做好朋友就算了。我还不想跟你做朋友!”
冯澄思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一颤,少倾,忍不住回头看他。
此时,陆辰睿已经坐在了远离她的最左侧车门边,小脸望向窗外。透过车窗的倒影,冯澄思还能看到他起伏的胸膛,愤怒的表情。
这是她一次见陆辰睿发怒。开学第一天介绍新同桌因自己说他的缺点,他都没这么生气过,那时还只是冷着脸不和自己说话,可现在的他就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
冯澄思心里愈发纠结矛盾,一方面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另一方面又对陆辰睿的刚才不在和她做朋友的话耿耿于怀。
窗外的街景在眼前穿梭而过,夕阳下连城中秋风扫落叶的美景,谁也无心欣赏。
此时要说最难受的还要属陆辰睿,他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作风,要是被他奶奶知道肯定又要摇头晃脑的扶额感叹“孙子怎么单单就继承了自己那笨儿子的情商?现在是起霸道总裁范儿的时候吗?这狂拽劲儿只会激化矛盾。”
陆辰睿仿佛觉得有千万只小虫在啃噬他的心脏。
他偷偷地回过头,见冯澄思依然一动不动保持着看窗外的姿势,顿时心里拔凉拔凉。
我都这么生气了她都不来哄我!看来她是真的不想再跟我做好朋友了。
啊!我好难受!好委屈!好想哭!
李伯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给搞懵了,后视镜里俩人一左一右跟划了楚河汉界似的。刚刚还亲亲热热地宛如连体婴儿,怎么自己一晃神的功夫,就互不搭理了。李伯摇摇头,叹道小孩就是小孩没个定性。
奔驰缓缓的在一幢联排别墅前停下,女孩向李伯道谢,看了眼依然望窗背对着她的陆辰睿,颔首抿唇,推门下车。
突然从右后方驶来一辆奥迪,在别墅门前的车位上停下,车门推开从驾驶室下来一个西装笔挺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男人打开后尾箱拎出一个行李箱。
路过奔驰旁瞥了一眼,正巧看到冯澄思从车上下来,停下脚步。
冯澄思转身,乍然看到停在别墅门前仪表堂堂,神情严肃、散发浓浓阴郁之气的男人,脚步一滞,面露惊诧,怯怯生生地开口“爸爸。”
“嗯”
男人凛如冰霜不带一丝笑颜,微点头,转身迈上阶梯。
陆辰睿摇下车窗,盯着男人背影。
这就是冯澄思的爸爸么?看起来好凶!
这时,别墅的门开了,从里面笑着走出来四个穿着花红柳绿,十分鲜艳的老太太。
其中一个身着红裙,头戴金钗颈挂宝石,体型宽胖的老太太。当先认出了站在台阶上的男人,她喜形于色,满脸的皱纹都笑开了花,三步并做两步来到男人面前,“原来是儿子回来啦!在外辛不辛苦,累不累呀?想吃什么妈立马给你做?”
冯季脸色稍霁,“妈,不用麻烦了。”
陆辰睿认出了红裙老太太就是冯澄思的奶奶,瞅了瞅依然停在原地的冯澄思。忽地感觉她的背影好孤单。
这时几个老太太都围上前来。
李老太太挽着冯澄思奶奶的手,夸赞道“哟,曾姐。这就是你那优秀的儿子呀,一表人才,你可真有福气啊!”
冯澄思的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是哟是哟。这不,他刚从美国回来,一去就是俩月儿。”
张老太太捂脸羞道“从美国回来呀,不怕曾姐笑话,我那儿子可连国门都还没出过哩!”
冯澄思的奶奶继续乐呵呵的介绍,那神气的模样像极了正打鸣的大公鸡,“儿子,这三位可是妈妈晨练队里的阿姨。现在天天在咱们家打牌。”
男人点头,表示知晓。
王老太太眼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冯澄思,“曾姐,你孙女放学回来了,我可真羡慕你呀,儿子这么优秀,孙女这么漂亮。”
冯澄思的奶奶瞥了眼石阶之下,踌躇不前颇为怯懦的小女孩,轻哼一声,“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丫头片子!”
……
不知过了多久,奔驰开走,奶奶和爸爸进了家门,冯澄思依然一动不动。
秋风肆意,枝叶零落,小女孩束起的长发在空中恣意妄为,宽松的校服被吹得猎猎翻飞,在她身前的“家”就像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饕餮随时就会把她吞噬。
生命的韧性到底能承受多大的重量,我们谁也搞不清楚。
路已经是这样,我们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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