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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往事如烟 悲戚似梦(二)
    一年半过去,6岁的冯澄思已经上大班了。

    秋风习习,傍晚的夕阳染红了天,飘扬的梧桐叶在天上打着璇儿。

    正逢周末,张嫂去接上舞蹈课的冯澄思回家,俩人刚靠近家门,女人的哭喊声隐隐约约从大门里传来。

    张嫂面露惊骇,开门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指尖一旋,门开了。

    冯澄思连忙按住张嫂要推门的手,透过虚掩的门缝,往里张望。

    最近这一年半来,长期压抑的家庭氛围,父亲暴怒的拳脚,母亲的忍气吞声,让幼小的冯澄思迅速成长,心智也比同龄人更为成熟。

    她眼若幽谷,贝齿咬唇,双拳紧握,小脸上泛着超乎年龄的沉静,带着对母亲一味承受毫不反抗的无奈与心酸,更多是对家的失望以及对那个男人的憎恨。

    她咬牙切齿,她愤愤不已。

    门里面是母亲满脸哀绝匍匐在男人的脚下的身影,柔弱的女人不断祈求男人不要打她,嘴里不停念叨,“我求你不要再打了,思思马上就要回来了,求求不要再打了……”

    许是男人听进女人的话语,许是男人手脚疲倦。男人面目狰狞,浑身戾气猛踹一脚之后直直地往门外奔来。

    宛若惊弓之鸟的张嫂,一把拽起愤怒中冯澄思,躲进大门旁的灌木丛。

    待男人离去,冯澄思飞速冲进家门,抱住躺倒在地满脸绝望的女人,冯澄思像只小野兽般咆哮,“妈妈,妈妈,你不是说爸爸不再打你了吗?妈妈我恨他!我恨他!”

    女人攥紧孩子愤怒的双拳,亲吻她的脸颊,“不!孩子!是爸爸公司遇到了困难,爸爸心情不好才会这样的。他不是故意!就像你跳舞遇到困难一样,你也会心情不好,也会发脾气。”

    冯澄思挣脱女人的钳制,捂住双耳一个劲地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跳舞跳的再不好,也不会打人!”

    女人猛地把冯澄思拥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哄道“那不一样,爸爸……他是生病了,对!他就是生病了。爸爸得了一种精神病……你要原谅爸爸。”

    良久,冯澄思不敢置信地望着母亲,心仿佛被粗壮的麻绳捆绑,连带着嗓音也沉闷,“爸爸,真的是生病了吗?”

    女人不停的点头,“是的,是的,等爸爸病好了就不会这样了。”

    面对母亲的这番话,她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但至少在之后的一段时光里的再也没看到爸爸打妈妈了,连带着父母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四个月之后,冯澄思一家跟着爸爸回农村老家过春节。

    那时爷爷奶奶还不知道冯君昊的存在,虽然对于冯澄思是个女孩颇有微词,但也是家中唯一的孙子辈,老人自然也是疼爱的。

    除夕之夜,一家人围坐一堆,温馨热闹的氛围,妈妈身上的暖意,爸爸脸上的笑容。让冯澄思有一种云开雾散的错觉。

    也许爸爸真的是生病了。

    有时短暂的平静祥和,不是美好生活的开端,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由于爷爷有高血压,家里人限制他饮酒,本抱着除夕让老爷子也解解馋,不想这一下可坏事了。饭后老爷子直嚷着没喝过瘾,命令冯澄思的小姑姑去买酒,女儿顾虑父亲身体也没听从。

    谁知爷爷当场暴怒,追着小姑姑满屋子打,奶奶上去劝架,却不想爷爷把奶奶抓着一块打。

    在一旁画画的冯澄思被这突如其来的这一幕给吓愣住了。

    斜躺在沙发上的爸爸却无动于衷,看样子是习以为常,他淡淡的瞥了一眼,目光又回到电视上。

    在厨房里清洗碗筷的妈妈听见声响,双手围裙也来不及脱,赶忙上去劝架。

    这时,响起与世隔绝的爸爸的天外来音,他凉凉地道“你别白费力气了,等老爷子打完,火自然就消了。”

    最后还是妈妈和奶奶俩人合力把爷爷安抚下来。

    那时候的冯澄思并不知道,“家族遗传”这四个大字。她更不知道“父母其实就是孩子的榜样”这句话。

    但她依稀能感觉到爷爷对待家庭,对待孩子的态度,也深深地影响着她的爸爸。

    当晚冯澄思和小姑姑挤在同一张床上,窗外月色凄凉,寒风凛凛,呼啸的北风似凶狠的野狼,狂啸咆哮。身旁的小姑姑宛如被猎人击中的黄鹂鸟伤痕累累,细泣幽吟。

    冯澄思静默无声,亮如星子的眼眸凝视着她,在这一刻幼小的她仿佛感同身受。

    小姑姑越哭越凶,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溅在冯澄思幼小的心灵。她张皇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痛哭流涕小姑姑。

    少倾,她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小手,轻轻地搭在小姑姑的背上,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拍着,房间里没有暖气,空气中带着无尽的寒凉,冯澄思的小手被冻得抖抖擞擞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姑睁着湿漉漉的双眼瞅着她,攥紧她的手放在嘴边哈气,紧接着把她抱在怀里。从嘴里漫出了水汽,白雾缥缈,烟笼成纱,幼小的人儿也温暖了17岁少女的心。

    有时再多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大哭一场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许是月夜太过凄凉,许是心里太过压抑,许是觉得年幼的小侄女还听不懂自己的话语。

    小姑姑忍不住哭着向小侄女诉说,她喉头哽咽,嘴里呢喃,这断断续续的话语令冯澄思却费了好大劲才明白。

    小姑姑说,她从小到大就常常被老爷子打……只要老爷子心情不好或是在外面做工受了气,脾气一上来铁定少不了她一通揍。

    时常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老爷子的一个发泄口……其实在她们村不仅仅是老爷子,还有很多男人都会揍老婆孩子。

    可老爷子从来不打冯澄思的爸爸。儿子是宝,姑娘是草!

    小姑姑还告诉冯澄思,她的苦日子快要到头了,再过半年,等她考上大学,她就能远远地离开家,去一个安静美好城市念书,至少在学校里不会被父亲打了。

    说着说着小姑姑睡着了,可冯澄思的内心像是有一团熊熊的怒火在燃烧……

    为什么她们要被打?女人凭什么要承受男人的怒火吗?是谁给他们的权利?难道就凭他们作为父亲或丈夫的角色么?

    简直可笑至极!

    如果说春节事件是个小水花,之后的那个夜晚可谓是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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