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豆大的汗珠自郑齐元额头汩汩流下，顺着脸颊滑至下颚，最终滴滴答答地落在乱石堆中，这一刻，他脸颊通红，脑中一片空白，耳边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便再也听不见其他声响。
叶天歌号称要让他体验“生死之间的磨砺”，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是来真的！
作为堂堂混沌境域主，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全力以赴。
然而巨斧的每一次斩击，每一道气劲，却并未给郑齐元留下任何余地。
换言之，对于这个最年轻的关门弟子，他竟然真的存了必杀之心！
在这样高强度的战斗，不对，应该说是单方面闪躲之下，郑齐元坚持了三十多个呼吸。
这个时间看似很短，实则却是个极为了不起的成就。
叶天歌是谁？
开天域主，混沌神器开天斧的主人。
当世最强的混沌境之一，被“剑阁”阁主铁无敌都视为知交好友的至强者。
即便此时叶天歌手中握着的并非开天斧，能够以圣人之躯在他手中支撑三十个呼吸，也已经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足以让任何圣人修炼者出去吹嘘一辈子了。
然而，郑齐元心中却没有半点骄傲和喜悦。
只因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叶天歌的攻势正在变得越来越猛，越来越强，越来越致命，只要稍微一个不留神，自己绝难逃脱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的下场。
“轰！”
眼睁睁地看着又一道狂暴斧光擦身而过，将极远处的山林轰成一片废墟，郑齐元心脏狂跳不止，险些从嘴里蹦出来。
死亡，从未离他如此之近。
不行了!
这样下去，等不到龙魂觉醒，我就会死在师父手中！
早该想到，真龙是何等存在，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样的弱小之辈？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而放弃生命，值么？
若是我死了，爹娘、姐姐和小婕他们该有多伤心？
一想到自己的死亡，会给家人带来怎样的伤害，郑齐元士气愈发低落，内心已经隐隐有了几分退缩之意。
“师父，我……”
“这就不行了么？”
不等郑齐元提出放弃，叶天歌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他面前，右手巨斧高举过头，口中淡淡地说道，“盘龙体选中的人，原来不过如此么？”
郑齐元只觉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可怕气势当头罩下，一时间浑身僵硬，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满含杀意的面孔。
郑齐元心中不禁涌起惊涛骇浪，无论如何都难以将眼前这个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的男人和那个和蔼可亲的授业恩师联系到一起。
过度震惊之下，他只觉口干舌燥，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看来是我高估了你。”
望着呆若木鸡的郑齐元，叶天歌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嗓音瞬间冷了下来，“不过自己选择的道路，就是死也要自己走完，小家伙，莫要怪我！”
话音刚落，他便毫不留情地一斧斩落，可怕的气劲自斧刃倾泻而出，仿佛要将天地劈成两半，霸道的威势令人惊恐万状，心胆俱寒。
要死了么？
面对叶天歌无可匹敌的杀意，郑齐元只觉精神萎靡，士气低落，一股浓浓的绝望感止不住地涌上心头。
眼前的老头就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令他生不出丝毫反抗之意。
躺平和放弃，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正在此时，两人的视线终于对在了一起。
从叶天歌那总是充满了慈爱的瞳孔之中，他竟然读出了一丝轻蔑、一丝不屑，一丝鄙夷！
眼睛不能说话，可师父的眼神之中，却仿佛传达出了一个无比强烈的意念。
废物！
真是个废物！
郑齐元浑身一颤，胸口一阵绞痛，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住而来心脏，堂堂圣人强者竟然呼吸困难，险些连气都喘不过来。
过往的点点滴滴犹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飞快地划过。
曾几何时，他只是一个身体孱弱、经脉闭塞的修炼废柴，身为金刀门门主唯一的儿子，修为却始终停留在人轮一层，甚至连稍稍运转灵力都要剧痛难当，几欲昏厥。
那时候，周围金刀门弟子的目光之中，同样充斥着这样的鄙夷和失望，甚至偶尔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这些人的眼神就如同一柄又一柄的利刃，狠狠扎刺着少年人敏感的心灵。
可即使在那样的绝境之下，即便进境微乎其微，他却总是咬着牙苦苦锻炼灵力和刀法，在迈向强者的道路上一步一步奋勇前行，哪怕痛得满地打滚，也从来未曾有过放弃的念头。
正是被他变强的执念所打动，钟文才会将易经洗髓丹慷慨相赠，帮助其激**质，脱胎换骨，从此真正走上了强者之路。
那时的我远比现在弱小，却是悍不畏死。
如今成就了圣人之位，我怎么反倒变得更软弱了？
也难怪龙魂不愿觉醒，堂堂真龙，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弱之辈？
若是就此放弃，哪怕苟活下来，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爹娘、姐姐和小婕？
姐夫这一路的栽培，又算是什么？
要么觉醒龙魂，要么死！
我郑齐元，绝不认输！
这一刻，郑齐元双眸精光大作，神情瞬间坚定起来。
他只觉念头通达，豁然开朗，心中再也没有一丝迟疑，眼中所见，耳中所闻，竟然与先前大不相同。
叶天歌那惊天一斧忽然变得无比迟缓，甚至近乎静止，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
“嗷！！！”
紧接着，郑齐元的脑海之中，突然响起一道嘹亮的咆哮声，震天铄地，气势恢宏，却又并不刺耳，反倒令人精神振奋，热血沸腾。
龙吟！
分明从未听见过龙吟，他脑中却莫名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仿佛天生就知道真龙的怒吼咆哮，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声音。
龙吟响起的瞬间，他只觉一股浩瀚无匹的玄妙力量不知从何而来，瞬间流遍全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一时间热血沸腾，浑身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仿佛随手一拳就能打爆苍穹，捶裂大地。
这股能量转了一圈，最终涌入郑齐元丹田位置，竟然如同饕餮般饥不择食，须臾间将他体内的灵力吞噬一空。
这是什么情况？
郑齐元面色一变，还来不及惊慌，却发现丹田竟然又被另一股完全不同的能量填满。
纯金色的能量！
几乎同时，他的身体表面陡然散发出灿灿金光，远远望去，竟然如同太阳般耀眼夺目，令人无法直视。
这个过程看似复杂漫长，实则却发生在短短万分之一个呼吸之间，而叶天歌劈出的狂暴斧劲也已汹涌而至，挟着六亲不认的可怕威势，誓要将他斩灭成渣。
“霸天伏龙刀！”
在体表金光的加持下，郑齐元只觉浑身一松，瞬间恢复了行动能力，想也不想便反手挥出一刀。
天空中突然现出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张牙舞爪，目露凶光，身长不知多少千丈，从脑袋这一侧向后望去，根本就看不见尾巴的所在，端的是遮天蔽日，硕大无朋。
“嗷！！！”
巨龙仰天一声咆哮，洪亮的龙吟声裂石穿云，震动苍穹，难以想象的威压席卷四方，所过之处，叶天歌劈出的霸道斧光突然一滞，仿佛遭遇了极大的阻力，行进速度居然变得无比缓慢。
“轰！”
下一刻，金色巨龙忽然脑袋一低，猛地向前蹿了出去，将斧光轻松震碎，依旧去势不减，挟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狠狠撞在了叶天歌挥出的巨斧之上，爆发出一声震天巨响。
璀璨的金光瞬间将方圆数里笼罩其中，刺得人睁不开眼，连视物都难以做到，整片天地都化作了金色的海洋，噼噼啪啪的炸裂声在空气中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此等威势，已经完全超越了圣人，甚至魂相境的范畴，即便用毁天灭地四个字也无法描绘其万一。
这、这是霸天伏龙刀？
就连郑齐元都被自己斩出的这一刀给吓到了，只觉这条恐怖金龙的威力远非钻石灵技“霸天伏龙刀”所能比拟，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灵技变异了？
就在郑齐元惊愕茫然之际，眼前的金光渐渐淡去，重新显露出叶天歌两鬓斑白的老迈身影。
此时的他衣衫破烂，手中的斧头更是只剩下短短一截斧柄，模样颇为狼狈。
可若细看，却会发现他身上实则完好无损，连一处刀伤都没有。
“恭喜你，小齐！”
对着郑齐元凝视良久，叶天歌脸上突然浮现出久违的和蔼笑容，嗓音也瞬间恢复了柔和，“从今往后，你也是人族神将中的一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