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成格勒图是被一阵清亮悠远的歌声唤醒的。
的确如同陌奎所料,‘土狗’马丰手下贩卖的偷渡者,所有人的底子都不太干净。
成格勒图向他人说出的故事是自己是一名阿瓦尔汗国的牧羊人,因为故乡的草原遭受到十年难得一见的雪灾,草场被积雪吞噬,迫不得已只能外出寻找新的活路。
这番说辞咋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真正去过草原的人心中都如明镜般清楚,这群突厥牧民一生中都在马背上度过。
草场没了将帐篷拆除,全家骑上马背,寻找新的草场就是了。每一年他们都需要驱赶着牲畜走上上百公里。
这些地段全都是空无一人的高地草原。
仅仅因为发生一场雪崩,又怎么可能远离故土?
君士坦丁堡内的人口贩子从来不会过多在意他们手底下“人票”的来历,只要身上拥有一两项足以拿得出手的技艺,无论杀人放火的恶徒亦或者身负巨债的赌棍,人贩子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夜晚之中细若游丝的歌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这源于从小他在马匪中长大的经历。
成格勒图并非牧羊人。
他是一名马匪出身。
正因如此,他对于马匹拥有惊人的相性。因为对于劫掠为生的草原马匪来说,马匹对于他们甚至要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能够在草原上吃马匪这碗饭,没有马匹是万万不行的。
阿瓦尔汗国位于丝绸之路的末端。在这个国家之内,绝大多数马匪从事的都是细节大唐,阿拉伯商队的买卖。
但成格勒图所在的这一支马匪不同。
他们专门挑选落单的斯拉夫商队下手。
近些年,随着维京公主“默赫兰汀·奥沙利文”在拜占庭议会中混到风生水起,新的贸易线路也被随之开辟出来。
成格勒图所侍奉的马匪首领“烈火”郭勒火儿嗅到了新的商机,他们开始专门行走在阿瓦尔汗与斯拉夫边境线上,找斯拉夫商队的麻烦。
猝不及防之下,斯拉夫人的确吃过几次暗亏。
不过...郭勒火儿终究还是高估了斯拉夫王“巴坎布什”对于马匪的容忍。
不得不承认,郭勒火儿麾下的马匪完全无法理解巴坎布什的行事逻辑。这人根本不在乎那十几支商队能给他带来多少利润。
在苦寒的摩尔曼斯克,金银除了放在地窖里发霉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用途。
巴坎布什之所以打赢开通贸易通道,其根本原因在于云雀商会的会长“默赫兰汀·奥沙利文”是他兄弟洛基的老婆。
这女人像只烦人的苍蝇一样有事没事的过来商量贸易线路,斯拉夫王一不能躲,二不能打,为了让这女人从自己的脸前消失只能用最快的速度答应她的所有要求。
正因如此,才有了摩尔曼斯克到君士坦丁堡的新商路。
现在听说自己的子民竟然在这条道路上受到了阿瓦尔汗“臭佬”的欺负,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要知道他们那位名为“大汗”的国王至今每年都要向自己进贡牛羊金银。
斯拉夫人的领地对于阿瓦尔汗骑兵来说更是想都不要想靠近的禁地。
正规军尚且不敢对我的族人造次,竟然还有马匪胆敢找我的麻烦?!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这岂不是说明我又可以暴揍这群臭佬?!
十几终日游荡在阿斯加德,巴坎布什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暴揍活人的滋味。现在一个从天而降的杀戮机会拍到自己的脸上,他的心情只能用“无比珍惜”来形容。
在某一支庞大的商队中,巴坎布什卸下所有的货物,将自己和麾下精锐的狼牙卫士塞入其中。慢悠悠的走在上路上安静等待“烈火”郭勒火儿上钩。
耿直的阿瓦尔汗马匪果不其然的率队冲锋而来,斯拉夫行商们抛下货物逃走,巴坎布什和7名狼牙侍卫躲在熊皮龙骨之中,被马匪带回聚集地。
可想而知...迎接他们的将是何等惨状。
当天夜里,当烤羊与美酒刚刚搬倒餐台上的时候,郭勒火儿猛然发现竟然有一名肤色苍白的壮汉背对着自己,疯狂的向口中塞满各种食物。
听到抽刀的声音,他回头吐出嘴里的骨头,摸了摸脸颊上的油脂。
“孩儿们,干活了!”
简简单单的6个字标志着一场屠杀的开始,第一个死亡的人正是拔出马刀面向巴坎布什的郭勒火儿。冰冷苔原上成名依旧的马匪刚刚举起弯刀,从天而降一道紫色的落雷就已经将他化为焦炭。
巴坎布什高声咆哮,浓密的苍白硬毛从体表疯涨而出,“暴熊途径”下的序列0“熊主”之威发动,他一头撞碎面前的建筑,出现在所有马匪的面前。
在那血腥的一夜中,“烈火”郭勒火儿麾下的马匪迎来不可避免的覆灭结局。巴坎布什仅仅带来了4名护卫。
但这5人屠杀数百马匪,轻松的如同清扫自家后院。
所有马匪中,只有成格勒图1人在那血腥的夜晚杀出一条血路。
手持阔刃马刀在单挑中砍翻一名狼牙卫士后,他狂奔上马想要解救自己的首领。跑了没两步就看到“烈火”郭勒火儿被巴坎布什一拳打碎胸膛,巨大的熊掌如同拍碎一只多汁的水果,将他的半撇身躯化成血雾。
在那一瞬间,成格勒图真切的感受到了死神的呼吸。
他二话没说抛下手中的马刀,随后调转马头狂奔离去。身后一道道落雷劈下,他娴熟的操控马匹一路狂奔,依靠着许多运气终于从狂暴的落雷中逃走
“呵呵,还是杀那群维京人更有意思!至少他们会过来送死,也会拿起大斧反抗!”
“哪像这群臭佬,妈的一个个只会骑马逃跑...”
只可惜呀,现在是盟友了...
要不是老子现在需要进入阿斯加德,呵呵...
成格勒图离开之前听到的最后几句话竟然是斯拉夫王对人生的抱怨。
第二天一早当他返回营地后,战斗早已结束。
一具又一具的残破尸体被胡乱丢弃在营地中,天空之顶盘旋的食腐鹰隼不断落下,啃食死者的血肉。
他是“烈火”郭勒火儿所有部下中的唯一幸存者。
对于这个结局,成格勒图并不奇怪。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只许我欺负别人,不许我遭受报应”的规矩。从提起马刀跨上马背的第一天起,他们或许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的结局。
草原并不讲究入土为安,反而认为人死后应该被苍鹰分食。在突厥人的古老信仰中,苍鹰是“蒙哥天神”的仆人。死后以肉身喂鹰才能被送入天界,投入蒙哥与湖女的怀抱。
成格勒图找到一块平整的空地,将所有兄弟姐妹并排放置在高台之上,任由烈日暴晒。随着越来越多的飞鸟落下,他骑上最后一批骏马,头也不回的离开故乡。
身为一名草原马匪,他没有家人,没有族群,也没有部落。
匪帮中的所有兄弟死亡后,他唯一认识的“朋友”只有帮助马匪销赃的罗马商人。而这位衣着光鲜的罗马人明显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出于对斯拉夫王“巴坎布什”的恐惧,他仅仅思考了三秒钟就决定将成格勒图卖给人贩子。
于是兜兜转转,曾经的草原马匪以一名马房师傅的身份,出现在尼克尔森宅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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