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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过河拆桥(二更)
    夜半无声,只有宿仇之间的呢喃。

    “裤子还缝不缝?”狭小的躲藏空间,他被迫“搂”着她,在她耳畔轻语。

    她闭着眼不说话。

    也?他还真有些佩服她。翻脸翻的不讲情面。

    “兔肉白吃了?”他轻捏她脸颊。

    没有反应。

    很好,本皇子是霸道皇子。

    他一个翻脸,她就喘不过气来……

    只须臾间,他滋的一声捂了嘴角,不敢置信“真吆?”

    依然无话。

    他重新躺下,低哼一声“本王连脸都不要,还要什么裤子。无所谓,更凉快。”

    车队持续前行。

    临近五月,天气渐热,车厢里越来越像蒸笼,布料的气味和汗酸味混杂其间,能让人闭气。

    素来在猫儿身上克服了洁癖的萧定晔,此时也有些招架不住,终于消停下来。

    到了夜晚,车队在一处林间小道停歇过夜。

    二更之后,众人如常睡去。

    萧定晔立刻推开车厢门,探头出去,深深喘了口气。

    在一粒石子点了值夜护卫的昏睡穴后,他喃喃道“再这般下去,真得活活闷死。”

    他转头瞧了她一眼,低声道“可要外出解手?”

    她不理会他。

    他便轻掩车厢门,不知去了何处。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回来,面上神色十分神秘“走,带你看个好玩意。”

    她给他个白眼,缩在车厢里不动弹。

    他便虚空点一点她“很好,胡猫儿,你莫后悔。”又消失不见。

    天际一轮弯月十分皎洁,月光如流水般倾泻下来,周遭显得十分安宁。

    猫儿坐在车厢门口纳凉,心中忽的想起她和萧定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她潜藏在废殿,原以为只要不动声色,江湖上就不会有她的传闻。

    然而皇后的一场重病将她推到了人前。

    那时这位在皇后身边尽孝的皇子,诸般威胁逼迫她。

    他厌恶她,因为对母亲的孝顺,病急乱投医而拿她当神婆,隐忍她。

    她憎恨他,因为要保得小命,将计就计撒下弥天大谎,敷衍他。

    她当时被吴公公和随喜带去极华宫,这位皇子已发作过一回太医,气急败坏,满身皆是被惯坏的乖张。

    当时她暗地里想,臭皇子算个什么玩意儿,放在她的上一世,即便是权贵也离不开全网群嘲。

    然而哪里能想到,后来两个互相看不上的人,陷入了爱情的泥潭。

    此时月光清澈的没有一丝瑕疵,就像她被吴公公和随喜带走,即将要看到他的那一刻。

    四周忽然有了极轻微的响动。

    一个身影脚步缓慢,踩着月光而来。

    他的影子跟在他身后,皆是从容。

    一抹水汽暗暗袭来,他的发丝披散在身后,月光折射在滑落下来的水滴上,衬的他仿似月中谪仙。

    他行到她面前便住了脚步,面上的微笑带着一丝狡黠。

    身上还是那件极皱的衣袍,却并不遮掩他周身的光华,甚至还增加了一些沧桑的魅力。

    她的目光便定在他面上无法移开。

    她心中甚至为自己的眼光而暗喜。

    全天下的女子都为了他的权势和身份想亲近他。

    她不同,她是因为他的美色。

    看看,大家都肤浅,她连肤浅都和旁人不同。

    他微微垂首望着她,面上有些莫名其妙的得意“你就不羡慕?”

    她登时抬起下巴“本姑娘姿色毫不逊色。”

    待回答过,忽的反应过来,一瞬间跳起,先往他湿润的头发上扯去,继而去试他衣内。

    湿的!

    娘的这汉子偷偷去沐浴过!

    他看见她面上的震惊神色,心中越加得意“后悔吗?一开始已要带你去,是你自己拿乔,放弃了机会。”

    她眼馋的目光立刻在他全身流连,只觉着一双腿仿佛不是她自己的,要像失了魂一般跟了他去。

    直到她狠狠一吆唇,灵台方恢复了些脆弱的清明“我……我是有节操的人……”

    “哦……”他做恍然大悟状“本王倒是忘的干净,我家阿狸富贵不能淫呢。”

    她艰难的点头,一双手却不由自主的抚在他的湿发上,继而将脑袋凑上去,深深一吸……

    嗯,嗯!宜人程度堪比烤兔肉!

    他眼中笑意泛滥,面上却一派正色,喃喃道“那河水哗啦啦,清澈见底,泡进去,那是一个凉爽,那是一个干净……”

    他撸起衣袖,将手臂伸去她鼻端“闻闻,什么味?”

    她鬼使神差闻上去,口中立时滋溜咽了一口唾沫。

    美男子的味道。

    才沐浴过的美男子的味道!

    他歪着脑袋望着她的神色“可想进去泡一泡,洗涤一番连日来的酸臭?”

    ……

    清风拂面。

    青年怀中挂着个酸臭姑娘,踩动林间树枝,在月光下不停歇的起跃。

    几近一刻钟后,耳畔传来窸窣水声。

    匍一落地,酸臭姑娘便似没了魂一般,朝河水跑去。

    这是一处山涧凹池,上游的水缓缓而下,聚集于此。池底是一整块巨石,没有明显淤泥,清澈的能瞧见倒映在水中的弯月。

    池水浸泡着脚,她立刻舒服的喟叹一口气,毫不客气解开层层衣袍,又掩了衣襟,转头同萧定晔道“你走开。”

    他连一丝意外都没有,利索的背转身子便要走。

    她却又改变了主意,忙忙喊道“你留下。”

    这回萧定晔回应的没有那么利索。

    他靠在一棵树上,懒洋洋道“本皇子是霸道皇子,说离开就离开,怎能轻易为一酸臭姑娘驻足。”

    她站在池边讪讪道“月黑风高……若有歹人前来,我的清誉……”

    他“切”的一笑“你现下这般模样,瞎子也不会对你起歹意。”

    她不由跺脚道“万一呢,万一遇上个不挑食的呢?”

    他险些喷笑出声。

    一轮弯月下,衣衫褴褛的姑娘发髻蓬乱,神色娇嗔,吆着红唇,目光中满是祈盼。

    这样的模样,原本不该有什么吸引力。

    可他娘的,他心中就是起了汹涌的涟漪。

    他向她勾勾手。

    她立刻谄媚着过去,等着听训。

    他并未说话,只伸出手指点一点他的唇。

    含义十分明显。

    是要她主动。

    她重重呸了一声,吆牙切齿道“我就知道你雁过拔毛,没那么好心。”

    他便负手而立,仰头看着天色,赞叹道“月亮好大啊!现在就回去坐在马车上赏月,更是惬意。”

    她心中默念几句佛号,方忍下想杀人的冲动,掰着他脸主动贴了上去……

    仿佛只过了一息,她便离了开去。

    他心下有些遗憾。

    她板着脸道“可能请萧大侠当一回护卫远远守着?”

    当然不成。他旧话重提“缝裤子的事……”

    她牙吆的咯噔响“缝,今夜就缝。”

    他面上一笑,做了个“有请”的姿势,同她一处前行几步,方在离水池不远的一块大石上坐了,转过身去,老老实实赏着月色。

    接近半盏茶的时间,耳畔才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偶尔传来姑娘舒心的喟叹声。

    不知过了多时,哗啦啦的水声开始移动,是渐渐放松的姑娘前后游水的声音。

    他微微一笑,并不催促她,自己躺平在大石上,喃喃道

    “去年我带兵卒外出练兵,行的是山路。到了夜晚,宿在一处河畔。

    那河也像这般清澈,能看到水中倒月。兵卒们累了一整日,看见河水似发了疯,下饺子一般跳进去。

    等再出来,那河水便浑浊不堪,整整一夜都未澄清。

    我那时想,可惜了清澈河水,如果你瞧见,一定很喜欢。”

    他声音低沉,仿似在同他自己说。

    冷不防她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我才不喜欢水,有一年大冬天我掉进金水河,险些没了命。”

    他转过头去,见她浸在水中,只露出脑袋和手臂,攀扶在巨石边上。

    一头青丝洗的干干净净,贴在她背上,被沁凉河水浸泡过的面颊仿似白玉。

    他不由探出手去,抚上她面。冰滑面颊上,几道细微疤痕一触而过。

    他的心微微抽痛,低声道“等进了广泉府,一定要好好为你治一治伤。”

    她并不领情,转身游走。

    月光打在水面上,她肩胛骨上的一双纹绣凤翅清晰可见。虽说被郎中割破的伤口已愈合,却留了疤痕。

    一侧凤翅如断了羽翎,再也扑腾不起来。

    他曾说过多少次,想护好、要护好、能护好的姑娘,自从结识他,前后四年,并没有被护好。

    此时他心尖上的人还在水里欢腾的游动,一时缺了心眼,以为暗夜中他什么也瞧不见。

    他却没有唐突之意,只一心想为她守护好这难得宁静的瞬间。

    逃亡路上的片刻安宁,太过宝贵。

    弯月渐渐移了位置,夜色越加晦暗。

    猫儿终于舍得离了水,又将她酸臭的衣裳重新披上身。

    层层叠叠里,她选了一些能穿的,丢了一些破成碎片的,最后可惜的叹口气“这些布洗干净,其实还能拿来缝鞋垫。走路没有鞋垫,还是有些硌脚。”

    他心下怜惜更甚,只觉着自己算什么男人,自家媳妇儿跟着他,都混到了捡破烂的地步。

    他上前牵着她手,终于应下她几日之前的要求

    “日后不论你我如何,都将思眉楼列为皇商,阖宫上下,太监、宫女都必须用你的妆粉,让你赚的盆满钵满。这些破烂不值钱,我们不心疼。”

    猫儿一甩他手,重新回到不理会他的状态,无垢一身轻,神清气爽的负手前行。

    他不由道“缝裤子的事……”

    她转头乜斜他一眼,冷哼一声而去。

    他不由吆牙切齿道“胡猫儿,我就知道你惯于过河拆桥!”

    猫儿板着脸强调“花,花掌柜!”

    ……

    夜里风景独好,两人一路缓行,离车队渐近,却见那处火光闪动,人影憧憧,喊杀声一片。

    萧定晔忙忙拉着猫儿伏低,竖耳静听,低声道“看这动静,怕是山贼要劫车队。”

    他嘱咐道“我前去看看,你切莫离开。”

    她立刻拉住他“闲事莫管,万一招惹上危险……”

    他抚一抚她面颊,安抚道“危险处便是机会,这回我让你站在人前大大方方吃兔肉,再也不穿酸臭衣裳!”

    抽出腰间软剑,凌空一跃,便向火光处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