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阵阵,忽轻忽重,忽缓忽陡。
猫儿站在一道门前。
这门十分眼熟,是旧式那种带着栏杆的防盗门。
打开防盗门,里面还有一道木门。
上一世她父母皆是教师,当时还流行分配楼房。
父母双职工,被分了一套两居室,一住便住了二十多年。
现下这一块地被开发商看重,已在商榷拆迁之事。
防盗门的栏杆里,塞着两张广告纸,她不用看都知道,上面必定又是楼盘的广告页。
她在门口站了一阵,脑中十分迷糊,不知自己到底是刚出家门,还是才从外面回来。
她正要抬手敲门,防盗门里面的木门倏地被拉开,与喷鼻的饭菜香味同时出现的,是她自中年发福后便没瘦下去的老娘。
老娘见她站在门口,忙忙道“正好,快去打一斤酱油,红烧美兔就差酱油!”
她一愣,正要转身,防盗门却被打开,她老爹横了她老娘一眼,一把将她拉进门,道“酱油是小事,不急不急。”
她还没有来得及换拖鞋,便被她老爹推进客厅,仿佛奖状一般被摆在了来客面前“这就是小女。”
来客有一位戴着金边眼镜的斯文青年,还有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妇女。
斯文青年瞧见她现身,十分绅士的站起身,向她微微颔首。
她忙转身看向她老爹。
她老爹正向她挤眉弄眼,暗示客厅里的青年是优质股,要她表现好一些,好将那青年一举拿下。
这怕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相亲会。
她登时有些手足无措。
那青年见她神色慌乱,不由微微一笑,道“胡小姐请坐,千万莫拘束。”
她讪讪一笑,挨着最近的沙发沿坐下去,客套道“不拘束不拘束,我就当是自己家。”
青年被金边眼镜遮挡的眼眸里,便渗进了一抹笑意。
他身畔的中年妇女“扑哧”一笑,转头同她老爹道“老胡,你家闺女真有趣。”
老胡当仁不让的接下这赞美“这哪里是她的功劳,这是继承了我的幽默与乐观。”
猫儿立刻捧场的哈哈一笑,趁着来客饮茶的空档,一把拉着她老爹到了玄关,低声道
“老胡同志,你这是做甚,啊?你要是变着法子将我往出赶,我就再走一回!”
她说完这句话,她和老胡齐齐一愣。
再?
再是个什么意思?
老胡紧着眉头道“怎地?你起了逃跑的心思不是一回两回?”
他铿锵有力道“我告诉你,这回的相亲你再搞砸,你就从家里搬出去,自己单独过活,不许再拖累我同你妈!”
她心下有些迷茫,不知此话怎讲。
她此前参加过什么相亲了?什么时候又搞砸过相亲?
她正要狡辩,老胡一脚就将她踹进客厅,面上十分自然的重现亲切笑意“你们年轻人慢慢聊,我出去打酱油。”
噹噹噹……
窗外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钟声,隐含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催促。
猫儿如坐针毡。
她隐约觉得她现下不应该坐在自家客厅里,不应该和一位初次见面就带着结婚目的的男子谈什么你你我我。
她觉着她应该在爬山,爬的手脚磨出血泡的那种。
或者是在坐在篝火边,盯着没什么佐料的烤兔肉口水滴答。
甚至于她身边还该坐着一只什么动物。
比如一只猴。
此时对面那青年开始了同她的寒暄“胡小姐喜欢吃什么?”
她下意识答道“猴。”
又一摇头“狗。”
又一摇头“人。”
她越来越迷糊,猴、狗、人?猴怎么又成了狗,狗怎么又成了人?
她不吃猴,不吃狗,更不吃人啊!
对面的青年终于有些笑不出来,觉得她这是砸场子的架势,止了和她说话的兴致。
她忽的觉着她该去看看她老娘。
哪怕是看看老娘,也比面对着陌生人强啊!
思念来的陡,她突地跳起身,转头便往厨房跑。
她老娘此时才将兔块焯水,正等着酱油来了好下锅。
见她钻进厨房,立刻嫌弃的嚷嚷“快出去,别来添乱。”
她二话不说上前便搂住老娘,将脑袋靠在老娘的肩上,哼哼唧唧道“我想你和老胡,想的心肝疼……”
她老娘低叱道“快撒手,水要扑出来了。”
拖着她歪着身子关了火,低声道“多大的人,怎么突然腻歪起来?”
话虽如此说,却也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怎么了,今天在公司被领导批评了?”
她摇一摇头,只觉被人轻抚的感觉十分熟悉,十分令人心安,又十分令她怀念。
这怀念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转瞬间便化作了担忧。
可是要担忧什么,她却又不知。
老娘开始赶人“快出去待客,那小伙子不错,学历、家世都好,要不是妈妈曾经的学生,他怎么会来家里相看你?”
她被从厨房赶出来时,木门大开,斯文男子站在门口,隔着防盗门,正在同门外的人说话
“什么阿狸?你莫不是走错了楼栋?据我所知,这户人家并没有个叫阿狸的。”
他回转头看到她,忙道“胡小姐,是寻人的人,怕是敲错了门。”
噹噹噹……
窗外又传来一声钟声。
她心中陡的一跳,却又不知为什么心跳,脚下竟不自觉的加快,忙忙往门边去。
门外站着个十分落魄的青年,穿着袍袍褂褂,衣裳繁复又酸臭,隔着防盗门的栏杆匍一瞧见她,立刻扑上前,抓着栏杆道“阿狸,我想你。”
她因着这一声嘶哑至极的呼唤,心里忽的酸痛难抑。
栏杆外的青年已经红了眼圈,哑声道“阿狸,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同我走……”
她心想这青年怕是失恋而神智失常,虽说其状疯癫,却令人泪目。
她强忍着心中难受,隔着防盗门轻声安慰“这里没有人叫阿狸,你定然认错了。你多想想她住在哪里?”
他疯狂的摇头“不,我没认错,你是阿狸。你爱吃兔肉,你擅长上妆伪装,你给一只小猴起名叫狗儿……你不是旁人,你是我的阿狸!”
她的心倏地如刀割般痛,无数影像在她头脑中闪过。
她在古代一处皇宫里。
她遇上一位皇子。
她和皇子相斗相杀,最后却相爱。
相爱不能相守,两人分开又重遇,踏上一段性命难保的逃亡路。
那些影像繁杂多样,每一帧都仿佛真的是她经历其中。
甜蜜、痛心、痴迷、挣扎。
多少回想放弃,多少回又紧紧牵了手。
她的心仿佛被一把大手狠狠捏住,胸腔绞痛的无法喘气。
栏杆外的青年大惊失色,伸手正想着要拉开防盗门,他身后忽的出现一个人。
那个人的装扮款式和他同样奇怪,可比他鲜亮的多。
那个人手持一把长剑,狞笑道“五弟,想扌包得美人归?受死吧!”
长剑如闪电般一戳,青年连躲都未来得及躲,长剑透胸而过。
凶手一闪,不见了踪影。
她大喊一声“不要!”打开防盗门,合身扑向青年,一把扌包住他“别死,伤能治,别死……”
门里的眼镜男子着急道“胡小姐,你快进来。若大门关合,你就失去了唯一一次回家的机会。快!”
她慌忙抬头,眼前防盗门果然开始缓缓合去。
她怀中的青年口吐鲜血,紧紧拉住她的手臂“阿狸,别走,阿狸!”
她脑中一片混乱,又想起身挡住即将合上的门,又想先顾着怀中的青年。
她老娘的声音从厨房中传来“囡囡,你爸的酱油买回来没,你快打电话催催他。”
门里饭香袅袅,有父母,有回忆,有闲适平顺的生活,还有个等着相看她的优质男子。
里面没有危险,没有死亡,没有不见尽头的逃亡,没有饥一顿饱一顿的餐食。
铁门已剩下一道缝,门里的男子着急催促“胡小姐,快些,快进来啊!”
她猛地撇开怀中的青年,一步上前站在铁门前,想要探手拦住门,脑中忽的浮现一幕。
那一幕里,站着一位皇子。
皇子身后是万家灯火,皇子眼中是一片星辰。
皇子手中拿着一只泥猫,系在了她手腕上,温柔的戏谑她“看这母老虎一般的泥猫多像你?!母老虎,我最中意的。”
她即将要跨进门里的脚步倏地一顿,铁门“咔哒”一声,关的严丝合缝……
笛声一阵低吟,陡的拔高。
伴随着尖锐到巅峰的笛音,妙音门门主向一旁颔首示意。
第三声钟声骤然敲响。
趴伏在树桩上沉睡的两个人,齐齐喷出一口血,再没了声息。
心口血,代表吐血之人,在两难中做出了最终的抉择。
江山与美人,孰重孰轻?
离去与守护,舍谁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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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晚上10点结束限免。结束之后,爆更两万字。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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