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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7章 守株待兔(一更)
    客栈外街面上,萧四顺着酒楼里传来的呼喝声,目光落在了酒楼平街窗户上斜探出的布招牌上。

    耷拉的布招垂垂叠叠,最后落在萧老四的眼中,便只剩下了“王……铁……断”三个字。

    他只随意瞥过一眼,又转了脑袋,微微仰首,便将目光定在了客栈三楼端头的客房窗户上。

    一个属下低声问道“主子,那房里的小子暂且不知去了何处,我等可要在此等一等?”

    萧四摇摇头,心里又思忖一回。

    昨日在黑市里看到的那俊秀小子,他太过眼熟。可细想一想,却不知在何处见过那。

    他可从不进小倌馆的,也不迷恋戏子。

    可身为皇子,成长了这么些年,即便是他那只知吃喝等死的大哥也明白一个道理看起来的凑巧一定不是凑巧。

    他面前成日里数百数千的人走过,能记得一张脸,就说明与此人曾经打过交道,且不止是说过一句话如此简单。

    若在平日里遇见熟面孔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文州。

    他花了几乎一年的时间寻他五弟,遍寻不着。最后另辟蹊径,从牵制三哥的角度入手,顺着来源不详的兵器这条线入手寻找铁矿,一路寻到了文州。

    无论如何,在文州不能出岔子。

    只要他捏住了三哥的七寸,三哥就要分神处理铁矿之事。三哥的爪牙往铁矿调动,五弟在民间就会更安全。

    皇家无亲情,他一共六个兄弟,也就与年纪相当的五弟感情好。

    那小崽子虽经常寻他敲银两,且每次狮子大开口就是一万两。可凭良心讲,他这个弟弟对他好的时候也是极好的——虽然算下来,五弟依然欠着他两万两足足有三年未还。

    所以,他都得竭力保住五弟的命。人活着,就有希望还他的钱。

    他忖了忖,低声对属下道“先在四周寻一寻。”

    转头一瞧,便下了骡子,进了酒楼,径自顺着楼梯要往雅间而去。

    伙计忙跟上去,先看了一回他的衣着,毫不客气道“楼上雅间未开,客官要愿意,就坐大堂。”

    萧四眼睛未抬,跟在他身畔的一名属下已将一锭银子送到伙计眼前。

    伙计喜得“哎哟”一声,亲自带路,腿脚伶俐上了雅间。

    待伙计重新回到大堂,遥遥对着窗边方桌边的萧定晔努努下巴“老子已经说了八十句话,今天就要看看你这半仙,到底是不是老骗子!”

    萧定晔冷冷瞟他一眼,缓缓转头,目光久久的留在了通往楼上雅间的木梯上。

    猫儿到底上楼去做何事?

    历来她有何主意,定然都会提前向他知会。

    方才定然是紧急万分,她才没有时间说话,便藏了上去。

    他知道她机灵,小事其实用不着他操心。

    可心中的担忧还是有的。

    尤其此前她才不冷不热的用语言刺了他。

    她说他带她来文州,是因为怕她出墙。

    “出墙”这个词,最近半个月,她直接或间接提及的次数不是一回两回。

    譬如此前在江宁,她要出府,会刻意向他说一声,潜台词便是亲自给你大爷报备一回,姑乃乃外出是行正经事,并不是去寻汉子找快乐。

    在猫儿醉酒病晕的那三日,以及之后的这些日子,他时时会反省一回自己。

    他将她拘的,确实有些太过严。

    他的她的没有把握,也确实没有消退。

    他本身遇到的女子有限,可他有眼睛,他能看他父皇的后宫。

    那些妃嫔们没有人整天忙其他的事,所有的心思都系在父皇身上。

    穿衣、上妆、吃食。

    行路、练舞、学琴。

    全都在琢磨父皇的喜好。

    包括官宦人家的内宅,实则也同后宫大差不差。

    后来到了江宁,住进了殷宅。

    殷夫人同殷大人的相处,倒是令他开了眼界。

    白日里殷夫人外出忙铺子里的事,常常是殷大人下衙之后去永芳楼亲自将殷夫人接回。

    这种日常,同萧定晔与猫儿此前在宫里的相处,其实一样。

    但也有不一样的。

    譬如殷夫人会亲自外出,与合作买卖的商家饮酒用饭,而饭桌上多数都是男子。

    殷大人清楚的很,却没有任何计较。

    萧定晔简直像是看稀奇,心想殷大人如何忍的下。

    后来他和猫儿因为克塔努闹了一场大的,他曾私下里拿殷夫人的事去问过殷大人。

    殷大人仿佛看智障一般看着他“下官与夫人成亲二十余载,她是个什么人品,若下官未看清,就不会娶她。她平日操执买卖已够辛苦,下官若再猜忌她,不是伤她的心?”

    萧定晔此生第一回,从一个男子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虽说算不上振聋发聩,可却给了他另外一根准绳,让他也尝试着用这新的绳子去度量一回他和猫儿的相处。

    殷夫人的人品,殷大人相信。猫儿的人品……她为他出生入死多少回,吃了多少回苦……人品没得说。

    可是……殷夫人身边可有其他男子出现过?他当然没有傻到去向殷大人打听这些旁人家的私事。可度量到猫儿身上,此前的柳太医且不论,后来的王三、还有克塔努、甚至还有凤翼族族规里为圣女留着的数十位圣夫人选,他也真的没有办法一笑了之。

    他拿殷氏夫妻相处的方式往他和猫儿身上套,虽然不是完全合适,可殷大人的最后的那句话,他是听明白的。

    “她平日操执买卖已够辛苦,下官若再猜忌她,不是伤她的心?”

    萧定晔用着这句话来对照自己,便觉着自己确实伤了猫儿的心。

    她将一颗真心掏给他看,他却总担心这心里放着的并非只有他一个。

    他在同猫儿的爱情路上跌跌撞撞走了六年,周围没有人能给他任何参考,全靠他自己摸爬滚打。

    时至今日,他依然没有摸透,相爱的两个人到底应该如何相处。

    除了床榻上的那些欢愉,除了为了一件事共同努力,除了互相说心事……减去这些时间,余下的时间应该如何呢?

    他想将她时时刻刻栓在他眼皮子底下,到底是对是错?

    他反省了自身,觉得自己怕是真的有些小人行径。

    然而他的反省,并不能缓解他和猫儿之间的微妙处境。

    有时候她就像忘了两个人发生的不愉快,也同他说说笑笑,打消了他的隐忧。

    有时候她又能沉默半日,与他没有多的一句话,引得他提心吊胆。

    就像方才,她提出想跟着他一起去铁矿,被他一口回绝。

    按他对她的了解,以往的她定然会不管外界的目光,一屁墩坐在他膝上,勾着他颈子同他起腻,一直到他忍不住妥协,她才会得意的离开。

    然而今日,他匍一拒绝,她便出言讽刺他带她来江宁,是担心她出墙。接着便站去了酒楼外间。

    他和她之间的隔阂,以一种他看不到、摸不到、却能感受的到的方式,日日滋生。

    此时他装成瞎了眼的半仙坐在大堂,目光一动不动的投射向窗外。

    窗外的路人携儿带女一一闪过,他心中有些担心猫儿,将将要抖抖索索的起身往楼梯而去,窗外便行过来一队小兵。

    护城大营的休沐官兵们,终于进城了。

    楼上雅间,坐在窗前的萧老四手持茶杯,目光偶尔落在对面的客栈上,此时的心思已从昨日偶遇的俊俏小青年身上,转去了铁矿的事情上。

    雅间门外的走廊上,猫儿随手捡了个笤帚,一边装作扫地,一边看向唯一一间投入营业的雅间门。

    门口驻守着两个大汉,目不斜视、威风凛凛,守着雅间里衣着寒酸的主子。

    猫儿识得的衣着寒酸、派头却不小的人里,只有一个败家“王员外”。

    就是因为当初她同那位员外及明珠三人,踏上了去往衢州的船舱,后来王员外看上了明珠,她却因为一场亲事,被迫开始了逃亡路。

    说起来她同那王员外只有数面之缘,现下早已忘记面容,可王员外的气质她还是有印象的。断断比不上雅间里那位乔装的短髭黑脸公子。

    她一边扫地一边缓缓靠近雅间门,企图在两个门神的注视下堂而皇之的听几句墙角,探一探这一行人究竟是为她而来,还是为萧定晔而来。

    然而她将将靠近,一个汉子便出声叱道“走远些。”

    她只得垂着脑袋哈了哈腰,略略远离了几步。只一思忖,她便丢开了笤帚顺着楼梯去了大堂。

    萧定晔依然装成个瞎眼神棍坐在原处,双目定在了大街上,企图从人群中搜寻熟悉的身影。

    她急急坐过去,提着茶壶往茶杯中添满茶,借着为师父喂水的空档,低声道“文州城里,好像有人跟踪我。”

    萧定晔倏地回转头,目光虽还盯着虚空,神经却已紧绷。

    他低声道“可是方才上了雅间的那一伙人?”

    猫儿点点头“昨日……”她顿了顿,含糊道“昨日我在外间闲逛时,遇到了那一伙人。领头的二十来岁,我瞧着他眼熟,他竟然也瞧着我眼熟。今日他就来了酒楼,现下正在楼上雅间,监视的就是对面你我的房间。”

    萧定晔立刻道“你细想,此前在何处遇到过他?”

    猫儿“细想了半夜,仍然没有眉目。”

    她低声道“你等我一等,我再去重新伪装一回。”

    ------题外话------

    今天继续日万,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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