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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摊的这老头儿的相貌其实挺周正,只是满脸皱纹,头发蓬乱。他坐在一个小竹凳上,有一条腿貌似不太自然;好像是受过伤,甚至落下了什么残疾。
吴夺看了看,他的摊子上,有瓷器有玉器有木器有铜钱,还有一些杂项小件。
一会儿工夫之后,吴夺惊讶地发现,虽然他的摊子上并没有太过值钱的玩意儿,但是却都有一眼,也就是说,基本都是真品。
“老爷子,那方荷叶砚台麻烦您递我一手瞅瞅。”吴夺也不能干看不动,便指了指一件东西。
“小伙子,你是自己用还是送人啊?”老头儿一边给吴夺拿东西,一边问道。
声音略显沙哑,听着也不像江城口音。
“就是自己玩儿。”吴夺拿起砚台看了看,这是一方民国的端砚,雕工一般,应出自普通匠人之手。
看完砚台,吴夺又看了一件青花并蒂莲蒜头瓶。
这是清代嘉(庆)道(光)时期民窑的东西,不过带着“大清乾隆年制”的底款。吴夺对光看了看,釉面大面积起伏不平,是典型的“浪荡釉”特征。
当吴夺再度放下这件蒜头瓶的之后,老头儿笑了笑,“没想到,小伙子你年纪不大,却是个高手。”
吴夺也笑了笑,“老爷子,我可是什么都没买、什么都没说,您这太抬举我了。”
老头儿摆摆手,“你看砚台的时候,盯着一处雕工细节端详;你看蒜头瓶的时候,翻了底接着就审视釉面,接着眼神一变,我说的都没错吧?”
吴夺轻咳一声,“我就是随心所欲罢了。”
“我这里倒是有一件好瓷器,没摆出来,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给你看看。”老头儿说着,就手轻拍了一下身边的行李箱。
“噢?”吴夺顿了顿,“好东西谁不想看,不过······”
老头儿接话,“我这又不是强买强卖,你看了不喜欢,我再收起来就是。我只是看你眼力高,所以才拿出来。这样的东西,一般逛摊的看了也白看。”
吴夺拱拱手,“有劳您了。”
老头儿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个墨绿色的锦盒。
这锦盒四四方方,不算小,边长将近三十厘米。
打开锦盒,里面还有一层泡沫塑料袋。
而从泡沫塑料袋里拿出来的,则是一件黄釉瓷器。
这是一件黄釉龙纹簋。
整体呈椭圆形,高度大概有厘左右。圈足比较大,束腰,有盖,盖是子母口,盖面有四道仿古扉棱。
螭龙双耳。口沿处是回纹,腹部龙纹,束腰黻纹,圈足星云纹。
这件龙纹簋的工艺很繁复,单从纹饰上来说,就既有模印、也有剔刻。
通体施黄釉,釉色偏深,比著名的鸡油黄要深一些。
吴夺上手之后,细看底款,乃是刻款,六字三行楷书大清乾隆年制。
清代的黄釉,使用都有严格的规定;这黄釉龙纹簋若是真品,必是官窑。
簋,既是食器,也是礼器;作为礼器在祭祀之时,簋一般和鼎配合使用。
这件黄釉龙纹簋若是真品,那就应是皇家祭祀之物。
正所谓“祭祀用陶,必辨其色”,又有“日坛用赤,月坛用白,社稷、先农用黄”,那么这件黄釉龙纹簋,就可能是乾隆时期祭祀地坛的器物。
吴夺细细看过之后,又轻轻放回了盒里。
“怎么样?感兴趣么?”老头儿问道。
一般来说,买家若是碰上喜欢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会把在手里讨价还价;现在吴夺放下了,貌似就是不感兴趣了。
但这件东西不一般,主要是个头不算小,而且结构复杂,还带着盖儿,拿在手上着实不方便,所以吴夺虽然放回了盒里,老头儿还是顺口追问了一句。
而且吴夺之前看得很细,把东西放回盒里之后,两根手指还轻轻搭在盒子的边缘。
“兴趣有。关键是什么价儿。”吴夺笑道。
老头儿想了想,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老爷子,我不擅长猜数,您还是直接报吧。”
“三百个。”老头倒是干脆。
“高了。”吴夺也很干脆地应道。
这东西若是真品,高点能到三百万;不过,那得有一系列的“辅助条件”;现在地摊上交易,报三百万的确是高了。
老头儿笑了笑,“那你说个数儿。”
“我得想想。”吴夺掏出烟来,递给老头儿一支。
老头儿倒没客气,接了烟就点了,“行,那我先收起来,你慢慢想?”
“好。”吴夺也点了烟,“老爷子,您这里的东西,都挺讲究哩。”
老头儿直言不讳,“那是你今天赶上了,我正好想摆点儿正儿八经的东西。”
正说着,摊子前又来了一男一女蹲下了,像是两口子;吴夺便就此起身,“老爷子您忙着,我一边转一边琢磨,琢磨好了就来找您,琢磨不好就算了。”
“请便。”老头儿挥了挥手。
吴夺离开摊子,转了半圈,进了楼道,就此上了二楼。
吴大志此时正站在楼梯口摆弄手机,见吴夺来了,“怎么样?”
吴夺便就大致介绍了一番,“他的东西,几乎没有现代仿品,但多是‘老普’,价值都不算高;最后我看了一件底款是‘大清乾隆年制’的黄釉龙纹簋······”
“黄釉龙纹簋?”吴大志就此打断,“就这一件像样的东西?”
吴夺摸了摸鼻子,“这东西也不是乾隆官窑。”
“光绪仿的?”吴大志接口。光绪时期,确实有不少仿清三代官窑的黄釉器。
“嗐!”吴夺叹气,“不值钱的东西没有现代仿品,但这一件,却偏偏是现代仿品!不过,这是一件顶级高仿,胎釉和工艺都是少见的高水准,逼近乾隆官窑。”
“完全确定是现代高仿?”
吴夺进一步解释道,“数字刻得欠点儿。”
“噢。”吴大志点了点头。
行家之间,不用说太细。
这种黄釉祭祀礼器,如果是乾隆官窑,在子母口的地方,器身露胎和盖儿露胎的地方,应该各刻一个相同的数字;这是因为祭器极为重要,如此以免布置祭祀的时候错配。官窑在制作皇家祭器的时候,到了乾隆朝,已经有相当严格的规范了。
这件现代高仿,刻数字的地方,也是一个重要的佐证。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极高眼力的基础上,一般人也看不出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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